连载首日,凛冽的寒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呼啸着划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那雪粒子恰似碎玉般,密密麻麻地砸落在京城古老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声响,然而,这冰冷的雪与刺骨的寒,却丝毫未能砸散锦云书局门前那黑压压如潮水般的人潮。
苏锦璃轻轻掀开书局的棉帘,刹那间,一股裹挟着嘈杂人声的凛冽寒气扑面而来。她抬眼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从文人街那高大的牌坊处开始,曲曲折折地穿过三家门面,而后径直拐进了隔壁绸缎庄的墙角。这队伍的规模实在惊人,竟把正在忙着卸冬货的绸缎庄伙计挤得连连叫骂,那骂声在这喧闹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的天爷...”菱歌紧紧捧着暖手炉,睫毛上已然凝着一层薄薄的霜花,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苏锦璃说道,“小姐您瞧,这场景可真是稀奇,穿貂裘的夫人和打补丁的货郎竟像堆白菜似的挤在一块儿!”
苏锦璃裹紧身上那柔软的狐裘,缓缓踩着门槛向外张望。雪光映照之下,人们的脸庞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白,然而,这雪光却丝毫遮挡不住他们眼中那如燃烧火焰般的热切。瞧那穿石青色比甲的绣娘,正踮着脚尖,努力地向书局内张望,怀里还紧紧地揣着一个布包,仿佛里面装着无比珍贵的宝物;戴着精致帷帽的贵女,由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那戴着金镶玉护甲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轿杆,发出哒哒的声响,似乎在宣泄着内心的急切;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络腮胡汉子,他的棉袄肩头已然落满了雪花,手中紧紧攥着的铜板,在袖筒里被摩挲得仿佛都要发烫了。
“看到没?”苏锦璃微微侧身,用 elbow 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江砚,她那狐裘的毛领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背,“我的读者,无论贵贱,都对这故事充满了期待。”
江砚此时正专注地用帕子擦拭着眼镜,镜片上的呵气还未完全消散。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如炬,指向角落里那个正假装翻看《百家姓》的灰衣汉子,轻声说道:“嗯,不过,还有钱掌柜派来的探子。你看那人,手指抖得厉害,明显不是在认字,而是在佯装。”
苏锦璃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一声,而后转身,猛地一脚踢开柜台上的木盒。“哗啦”一声,新印的《卖油郎》第一章书页顿时散落开来,那浓郁的墨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宣纸的边缘还带着昨夜印刷时留存的余温。“开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算盘用力往桌上一拍,算珠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竟惊飞了梁间栖息的燕子。
霎时间,如同潮水般,一两银子一枚的铜板纷纷朝着柜台涌来。络腮胡汉子扯着嗓子,大声吼着“我先来”,便不顾一切地往前挤去。他那粗布做的袖子,一不小心扫翻了桌上的砚台,浓稠的墨汁飞溅而出,不偏不倚地溅落在贵女那华丽的蹙金裙角上。
“穷鬼!”头戴赤金抹额的贵女顿时尖叫起来,她气得不停地跺脚,头上佩戴的珍珠排簪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闪烁的光芒晃得人眼睛发花,“本小姐出十两,先给我看!”
“都别抢!”苏小侯爷此刻威风凛凛地扛着玩具大刀,横在了柜台前面。刀穗上那鲜艳的红绸子随风飘动,轻轻扫过那堆积如山的铜钱。他故意把声音提高,大声喊道:“按顺序来,我姐说了,谁要是闹事,就...就把他名字记进黑账本!”少年郎特意将“黑账本”这三个字咬得极重,那严肃的模样,吓得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厮赶忙把手中的钱揣回兜里,不敢再轻举妄动。
角落里的探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怀里揣着的蜡丸都快被他紧张的双手捏化了。而此刻,钱掌柜正在自家书局里悠然自得地喝着参汤,当他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时,当场“噗”的一声,将口中的参汤喷了前来报信的小厮一脸。
“一章一两?!”钱掌柜气得满脸通红,他猛地站起身来,手指颤抖着指向窗外,胡子气得乱颤,“她怎么不去抢!当街劫道都没这么狠!”
那洒落在账本上的参汤,晕开的墨迹仿佛一幅抽象画,竟像极了锦云书局门前攒动的人头。此时的苏锦璃正蹲在柜台后面,专注地数着钱。那由铜板堆积而成的小山,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映得她的脸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亮光。江砚默默地走到她身旁,递过算盘,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冻得微红的耳垂,轻声说道:“夫人,截至目前,已入账三百七十二两。”
“知道了,账房先生。”苏锦璃头也未抬,只是伸手从铜板堆里抓起两把,塞到江砚手中,“赏你的。去买些糖炒栗子,给门口排队的人分分——可别让人冻晕了,耽误我赚钱。”
江砚看着手中的铜板,不禁失笑,但还是真的揣着铜板向外走去。雪粒子纷纷扬扬地打在他那华丽的锦袍上,然而,掌心那铜板传递的温度,却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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