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城的喧嚣撞入耳膜,像一锅煮沸的杂烩汤。林烬牵着魔驹,行走在青石铺就的主道上。贩夫走卒的吆喝,脂粉香料的浊气,孩童追逐的嬉闹……这些尘世的烟火气,于他而言,不过是九幽黄泉边偶然飘过的几缕残魂呜咽,遥远又聒噪。
前世,他眼中唯有武道绝巅,何曾垂眸看过这蝼蚁奔忙的凡尘?
魔驹铁蹄踏过青石,蹄印边缘竟无声凝结出浅黑色的冰纹,如同步步生莲,绽开又瞬灭。路旁几个追逐的孩童无意间靠近,猛地打了个寒噤,小脸煞白地僵在原地。
林烬停下脚步,目光随意落在一个正扛着麻袋的粗布青年身上。他甚至未曾开口,只是指尖对着那青年方向,极其轻微地一点。
嗡!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寒意瞬间攫住了青年!他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天灵盖,浑身剧震,麻袋“噗通”坠地!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双幽邃如寒潭的眸子烙印在意识深处,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海家,在哪?”声音淡漠,如同九幽之风刮过。
青年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牙齿咯咯打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左侧长街尽头:“那…那边!过三条街…朱红大门就是!”他语无伦次,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
林烬牵马,转身,朝着那方向行去,留下瘫软在地、裤裆濡湿的青年。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他…他问海家!”有人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是昨天那个煞星!杀了天风宗术炼师的那个!”
“他怎么还敢出现?还…还问海家?!”
“他…他刚才好像…好像没说话…那李三儿怎么就跪了?”
“妖法!定是妖法!快!快去海家报信!不,去看!天塌了!”
恐慌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人群先是死寂,旋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骚动。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那道牵马的背影上,恐惧、猜疑、还有一丝病态的兴奋在浑浊的空气中疯狂发酵。
“让开!都他妈让开!”有人粗暴地推开挡路者,跌跌撞撞冲向海家方向报信。
“快!去海家!这疯子要去送死,别连累我们全城!”
“海霸天老爷定能斩了他!天风宗的怒火或许能平息!”
“他…他刚才走过…好冷…像…像进了坟地…”一个靠近过的妇人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流言在奔跑中急速扭曲膨胀:
“那马眼冒黑火!是地狱来的魔驹!”
“他一个眼神!李三魂都吓飞了!屎尿齐流!”
“他要去海家…血洗!一定是去血洗!为昨天报仇!”
“听说海家密室里藏着吸血的魔剑…这煞星是不是冲着那东西去的?!”
整个沧月城的心脏,仿佛被那只牵着魔驹的手攥紧,随着他的步伐,疯狂地、杂乱地搏动起来。人流开始失控地涌向海家方向,如同被无形漩涡牵引的蝼蚁潮。
海家大厅,沉滞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海霸天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暴熊,焦躁地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来回踱步。每踏一步,地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他胸口憋闷,仿佛压着一座冰山,一股大祸临头的阴霾死死缠绕着他。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价值千金的桌面应声爆裂,木屑纷飞!“一个武徒小崽子!连带岳沧溟、海仁、鸣儿…几十号人!一夜!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废物!”
他双目赤红,喘息粗重。岳沧溟,九星武师巅峰,海家定海神针!海仁,五星武师巅峰!还有他儿子海鸣!加上数十精锐黑鳞卫!这股力量足以横扫沧月城除其他三大家族外的任何势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
除非…那小子背后站着的人…境界…不弱于他!甚至…更强!
这个念头让海霸天骨髓里都渗出寒意。他猛地抬头,望向厅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里悬着一柄无形的利剑。
“报——!!!”一个家奴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面无人色,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家…家主!他…他来了!那个杀了云宸大人的煞星!他…他进城了!正…正往我们海家来!就…就他一人!”
“一人?”海霸天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果然!暗处!绝对有高手隐藏!能无声无息吞掉岳沧溟他们,此刻又堂而皇之孤身前来…这是何等嚣张!何等底气!
“召集!所有武者!所有黑鳞卫!全部!到前院集结!”海霸天须发戟张,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震得大厅梁柱簌簌落灰,“开启所有防御阵法!快!快去!”
家奴屁滚尿流地跑了。
海霸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右手一翻,一杆通体乌黑、缠绕着血色符文的丈二长枪凭空出现——黑狱玄枪!枪身入手冰凉沉重,散发出浓烈的血腥煞气。握住枪杆的瞬间,海霸天周身颓败焦躁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凶戾与霸道,仿佛一头被惊醒的洪荒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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