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那道被刺客利刃划开的伤口,新生的皮肉正顽强地愈合着,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痒。沈昭蜷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指尖无意识地隔着柔软的素纱寝衣,轻轻刮搔着伤口边缘。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起一丝丝闷钝的隐痛,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在皮肉底下不依不饶地扎着,时刻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
寝殿内静得可怕,唯有角落里那座鎏金蟠龙铜漏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水声,“嗒…嗒…嗒…”,每一滴都精准地敲打在沈昭紧绷的神经上。这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竟显得格外刺耳。楚明凰上朝去了,带着她那身足以冻结整个朝堂的凛冽威压。平日里,沈昭只觉得这女帝寝宫奢华得令人窒息,处处是精雕细刻的龙凤呈祥,连空气都仿佛被那无处不在的龙涎香浸染得沉重。但此刻,这份过分的寂静和空旷,却像无形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脖颈,一点点收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需要一个出口,哪怕只是一口新鲜的、带着晨露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来冲淡这殿内无处不在的属于楚明凰的、冰冷而强势的味道。
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熄灭。沈昭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殿外的动静。只有远处宫人极其轻微的、几近于无的脚步声,如同被刻意抹去痕迹的尘埃。青鸾那冷硬的、宛如刀锋摩擦的声音也未曾响起——她大概如同影子般,正寸步不离地守在殿外某个绝对死角。
就是现在!
沈昭心头一横,几乎是屏着呼吸从床榻上滑了下来。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激得她脚心一缩。她蹑手蹑脚,像只偷溜出洞的狸奴,悄无声息地挪动到那两扇沉重的雕花殿门前。侧耳再听,确认万无一失后,她才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仅容她侧身挤过的缝隙。
殿外熹微的晨光,带着雨后花园特有的湿润草木清香,温柔地涌了进来。那光与气息,如同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沈昭被殿内沉闷空气压抑的感官。她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味道,胸腔里那颗因紧张而狂跳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侧身,灵巧地滑了出去。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华丽牢笼。
通往御花园的回廊曲折幽深,两侧高大的朱红廊柱沉默地矗立着,投下长长短短的阴影。沈昭不敢走得太快,每一步都落得极轻,脚尖先试探地落在光滑如镜的青石板上,确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才敢让整个脚掌踏实。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地吐槽:
【我的老天鹅!不就出来透个气吗?搞得跟做贼似的!想我沈昭,堂堂二十一世纪金融圈卷王,现在沦落成什么了?楚明凰专属金丝雀?还是带伤的那种!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那暴君,天天绷着个脸,眼神跟淬了冰渣子似的,看谁都像欠她八百万两黄金。我给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就差没把‘求放过’三个字刻脑门上了,她倒好,动不动就气压骤降,冻得人骨头缝都发冷!这破地方,迟早得把我憋出抑郁症!】
【啧,还有那个萧云瑾,看着人模狗样温润如玉,背地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原着里可是把楚明凰坑得够呛……嘶!不行不行,想不得想不得,保命要紧,离这些高危人物越远越好!】
腹诽归腹诽,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被前方豁然开朗的景致吸引。穿过最后一道月洞门,御花园如同一幅精心晕染过的巨大画卷,在晨光中徐徐铺展在眼前。
昨夜一场细雨初歇,空气湿润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清新芬芳。晨光穿透薄薄的、尚未完全散去的雾气,温柔地洒落。沾着晶莹露珠的牡丹、芍药开得正盛,饱满的花瓣层层叠叠,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娇艳欲滴。几株高大的玉兰树,枝头缀满了洁白硕大的花朵,如同栖息着无数展翅欲飞的鸽子。远处碧波荡漾的池面上,浮着几片翠绿的睡莲叶子,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悠然摆尾,搅碎了一池宁静的倒影。
这勃勃生机与静谧交融的景象,瞬间驱散了沈昭心头积压的阴霾。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清冽的草木香气和湿润的泥土气息涌入肺腑,整个人仿佛都轻盈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湿漉漉的草叶,沿着蜿蜒的卵石小径,向着一片开得尤其绚烂的牡丹花丛走去。指尖试探着,想要触碰一下那花瓣上滚动的露珠。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凉晶莹的水滴,离那饱满艳丽的牡丹花瓣只有毫厘之距时——
身后,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寒意的气流拂过她的后颈。
沈昭伸出的手指瞬间僵在半空,指尖冰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腔!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惧猛地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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