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轩搬去客卧后,家就变成了一个冰冷而沉默的战场。主卧的门永远紧闭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阳阳变得异常沉默,放学回家就躲进自己房间,吃饭时也低着头,飞快地扒完饭就离开,尽量避免和母亲陈岚有任何眼神接触。孩子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困惑、受伤和一种小心翼翼的疏离。
陈岚感觉自己像个被流放的囚徒。她住在自己家里,却像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丈夫冰冷的背影,儿子回避的眼神,像两把钝刀,日夜凌迟着她的心。悔恨如同藤蔓,缠绕得她几乎窒息。她试图做些什么来弥补,笨拙地学着做李明轩爱吃的菜(尽管他很少动筷),小心翼翼地想和阳阳说说话,得到的回应却总是沉默和躲闪。
这天,陈岚下班特意绕路去买了阳阳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她提着精致的盒子,心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希望这点甜味能融化儿子心中的冰霜。她打开家门,客厅里空无一人,阳阳的房门紧闭着。李明轩还没回来。
陈岚轻手轻脚地把蛋糕放在餐桌上,走到阳阳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温柔:“阳阳?妈妈回来了,给你买了草莓蛋糕,出来吃一点好不好?”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一片死寂。
“阳阳?”陈岚又敲了敲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阳阳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没有看陈岚,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闷闷的:“…我不饿,妈妈。作业还没写完。” 说完,不等陈岚反应,他就飞快地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是门锁落下的声音。
那一声轻微的落锁声,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陈岚的心脏!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去想摸摸儿子头的手僵在半空。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儿子…把她锁在了门外?防着她?像防一个陌生人?
巨大的痛苦和委屈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下去。手里的蛋糕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精致的盒子摔变了形,里面粉色的奶油和鲜红的草莓露了出来,沾上了灰尘,显得格外狼狈刺眼。
陈岚看着地上那摊狼藉的蛋糕,看着紧闭的、被儿子从里面反锁的房门,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彻底崩溃了。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襟。
她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门内的儿子,怕引来丈夫更深的厌恶。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皮肉的疼痛来压制喉咙里翻腾的呜咽。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和旁边那摊摔烂的草莓蛋糕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甜腻而绝望的气息。
为什么?
她只是想帮帮自己的弟弟,救救小雪的命…她做错了吗?
为什么丈夫要如此冰冷绝情?为什么儿子要这样疏远她?仿佛她是一个可怕的罪人?
这个家,还是她的家吗?
无边的悔恨和孤独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没。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被困在由自己亲手造成的废墟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一丝光亮。客卧的冰冷,丈夫的漠视,儿子的疏远…这一切都化作了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这片名为“悔恨”的荒原之上。
寂静的客厅里,只有女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低低回荡,诉说着一个母亲和妻子,最深重也最无声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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