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断断续续的啜泣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暮色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渗入,给这满目疮痍的屋子镀上一层更加凄凉的灰暗。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但眼神里那片死寂的荒原中,却挣扎着燃起了一点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火星。
那火星的名字,叫“杨雪”。
她刚出院不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医生说不能饿着…要按时吃饭…营养要跟上…
这个念头,如同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顽强地穿透了巨大的屈辱、心寒和身体的剧痛,固执地冒了出来。他仿佛能看到杨雪那略显苍白、带着点娇弱的脸,看到她因为没胃口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这画面,比他自己的伤痛更让他揪心。
陈默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腰背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固执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挪去。
“默啊!你要干什么?!”陈母看到儿子挣扎着起来,吓得赶紧松开老周,踉跄着想去扶他。
“我…去给雪儿…做点吃的…”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喘息。他甚至没有看母亲一眼,目光固执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你…你还给她做饭?!”陈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和愤怒!她指着地上那堆青瓷碎片,指着陈默红肿流血的脸颊,指着这满屋的狼藉,老泪纵横,“她…她刚才那样对你!那样对我!她摔了你奶奶留下的碗!她…她喊她爹来打你啊!默啊!你醒醒吧!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啊!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陈母的哭喊,字字泣血,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扎在陈默心上。他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母亲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那刻骨的屈辱和心寒,他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更深。
可是…雪儿…他的雪儿…她身体弱…她需要营养…
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牢牢地攫住了他。仿佛只有为杨雪做点什么,才能证明他存在的价值,才能抓住那根早已断裂的、名为“爱情”的稻草。他自动屏蔽了杨雪的刻薄、诬陷和冰冷,只固执地抓住记忆中那个依赖他、需要他照顾的影子。他付出的所有,似乎只有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付出,才能找到一点点卑微的、虚幻的落脚点。
“妈…她…她刚出院…身子虚…”陈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像是在哀求。他不再看母亲悲痛欲绝的脸,咬着牙,拖着剧痛的身体,一步一挪地走进了狭小冰冷的厨房。
厨房里也是一片狼藉。刚才杨雪掀翻的凳子倒在地上,一些碗碟的碎片还散落在角落。灶台上蒙着一层薄灰。
陈默扶着冰凉的灶台边缘,大口地喘着气,腰背的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身。他咬着牙,颤抖着手,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沾着泥污和血迹的手,刺骨的寒意让他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瞬。
他需要做什么?雪儿喜欢吃什么?她现在需要清淡的…有营养的…他记得冰箱里还有昨天买回来准备给母亲炖汤的、仅剩的两根肋排和一小块冬瓜…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他打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他拿出那用塑料袋包好的排骨和冬瓜。冰凉的触感让他手指僵硬。他找出菜板,拿起沉重的菜刀。每一次抬起手臂,腰背的伤都像被撕裂一次,冷汗顺着鬓角不断滑落。
他强忍着剧痛,开始处理食材。剁排骨的动作因为身体的虚弱和疼痛而显得异常笨拙和沉重,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沉闷而拖沓。清洗冬瓜时,冰冷的水溅到手腕上,冻得他一哆嗦。切冬瓜片时,手指因为脱力和剧痛而颤抖,好几次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额头的冷汗越聚越多,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灶台上。腰背处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啃噬着他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他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扶着灶台,闭着眼,大口喘息,等那一波波眩晕和剧痛稍稍平复,再咬着牙继续。
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映照着他佝偻、颤抖、却异常固执的身影。那背影里,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怆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坚持。
客厅里,陈母看着儿子在厨房里那艰难挣扎、摇摇欲坠的背影,听着那沉重而痛苦的切菜声,心如刀绞,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老周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看着陈默在厨房里那固执到近乎偏执的身影,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复杂和深深的叹息。
这哪里是在做饭?这分明是在用残存的生命力,祭奠一份早已死亡、却被他死死攥在手里不肯放开的爱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