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会议中心的旋转门吞下我一身的雨水,水晶吊灯在湿漉漉的发梢上碎成星芒。
会务组小姐领着我穿过长廊时,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与记忆中表姐会所走廊的寂静重叠——同样的大理石地面,同样的香薰味道,不同的是,今天我胸前挂着的不再是"首席按摩师"工牌,而是"特邀讲师"的证件,上面印着我的真名,没有任何遮掩。
贵宾室里,张总正在和几位外籍专家交谈,他看见我时眼睛一亮:"这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王技师,她的'王氏松筋术'治愈了三十多位顽固性颈肩患者。"
金发碧眼的理疗师伸出手,我注意到他虎口处有与我相似的茧——那是长期使用筋膜枪留下的痕迹,而我的茧,是用拇指和肘尖一点点磨出来的,在表姐的会所里,在那些没有筋膜枪的夜晚。
"听说你用传统手法代替仪器?"他的中文带着生硬的卷舌音,指尖轻轻敲了敲我带来的砭石按摩板,"在柏林,这样的治疗方式已经被归入替代医学。"
我想起周楠昨晚骂我"靠骗人赚钱"时的表情,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拇指按压他劳损的腕横纹:"您最近是不是夜间会有放射性疼痛?"
——这手法,我在表姐的会所里给无数客人做过,他们都说"比医院的机器舒服"。
外籍专家惊讶地挑眉,张总在旁解释:"雨柔擅长触诊,能通过肌肉张力判断病灶。"
我的指尖在他腕骨间游走,触感像极了上周给网球运动员做的腕关节松动术,也像极了当年在表姐的会所,给周楠的大学室友做足底按摩时,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说"你手真软"的触感。
当我说出"桡骨茎突狭窄性腱鞘炎"时,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金发专家掏出手机拍下我演示的手法——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手艺得到尊重,而不是被污名化。
午餐时,会务组突然通知临时增加病例讨论环节,需要我现场演示。
走进诊疗室时,我愣住了——躺在治疗床上的,竟是周楠的表姐,那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
她涂着宝蓝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着床头,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听说王大技师现在改行当讲师了?"
——这笑容,和五年前她骗我签下高利贷合同时一模一样。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她身上的香奈儿五号,在封闭空间里织成网。
我戴上一次性手套,听见她压低声音说:"当年你从我那儿辞职,说要去找'干净的爱情',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被男人踩在泥里碾碎了?"
手套绷紧的声响中,我触到她肩颈异常紧张的斜方肌,那里结着鸽子蛋大小的筋结——这筋结,和我母亲临终前肩颈的一模一样,那时表姐说"人老了都这样",不肯给我假去照顾母亲。
"您最近是不是经常凌晨三点醒来,肩胛骨缝像有火在烧?"
我的拇指按在她的天宗穴上,感受到肌肉下意识的抗拒。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继续说道:"长期穿高跟鞋导致骨盆前倾,进而引发上交叉综合征,再拖下去可能会压迫臂丛神经。"
——这些术语,我在张总的诊所里学了三年,而表姐曾说"学这些没用,男人只看脸"。
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楠闯了进来,手里攥着我落在玄关的银镯子。
他的头发还滴着雨水,西装上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看来是直接从婆婆的病房赶来的。
表姐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表弟,你可算来了,当年她在我那儿就喜欢对客人动手动脚......"
——这句话,她当年也对周楠说过,就在我们的婚礼前夜,导致周楠整整一周没敢碰我。
"够了!"我的声音盖过她的抽泣,右手已经在她的肩井穴施力,"您如果想继续诬陷,不如先看看自己的MRI报告。"
投影仪亮起,她颈椎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第5-6椎体间的椎间盘突出像块狰狞的阴影。
周楠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显然认出了这是哪家医院的报告——正是婆婆住院的那家,而表姐的主治医生,是周楠的舅舅,那个曾在婚礼上嘲笑我"职业不体面"的人。
"雨柔,我......"他的话被我举起的手打断。
表姐在治疗床上疼得倒吸冷气,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现在开始做颈椎牵引,您会感受到轻微的眩晕,这是正常反应。"
当她在我的引导下缓缓活动颈部时,发出像幼猫般的呜咽:"好像......轻松多了。"
——这声音,和当年她在会所里教训我时的尖刻截然不同,却让我想起母亲临终前在ICU的呻吟。
"王技师不仅手法专业,理论知识也很扎实。"金发专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我的论文复印件,"她提出的'三维动态平衡理论',对传统推拿有突破性发展。"
周楠盯着那些公式和图表,眼神从震惊转为痛楚——这些深夜我在书房查阅文献的时刻,他曾多少次冷笑着说"装什么文化人",却不知道,我是为了摆脱表姐的控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她口中的"下贱按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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