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捏着暗卫呈上的图纸,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上那朵半开的牡丹。
朱砂勾勒的花瓣层叠如云霞,花心玉环的机关设计旁还标注了一行小字:“随娘娘心意更易”。他眸色渐深,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
“这心思……倒是玲珑。”他低声自语,指尖点了点图纸边缘暗藏的兰草纹。
暗卫跪在一旁,补充道:“林姑娘共设计了七款牡丹,每款皆暗合一位娘娘的性情。
她只将三张图样交给谢玉,余下的……”
“余下的,是她的退路。”雍正忽然轻笑出声,将图纸搁在御案上。
烛火摇曳,映得他眉宇间那抹兴味愈发鲜明。
他原以为这林氏女不过是个擅经营的商户,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低估了她。
深宫如棋局,她竟能借一副首饰窥见全局,既周全了皇后体面,又给其他妃嫔留足台阶。
这般手腕,莫说商贾,便是朝中大臣也未必想得如此缜密。
“皇上,可要召谢玉问话?”苏培盛躬身问道。
雍正摇头,目光落在窗外一株盛放的牡丹上,那是年贵妃昨日命人移栽的,花团锦簇,艳得刺目。
他忽然想起暗卫的密报:“林氏言,‘深宫如棋局,落子需步步为营’。”
“她倒看得明白。”雍正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再次重生,他本对男女之事兴致寥寥,后宫争宠于他不过是权衡朝堂的筹码。
可这林芸,偏偏在生意场上步步为营,连宫中暗流都敢借力打力。
更难得的是,她分明猜到了谢玉背后是谁,却始终装作不知,只专心做她的买卖。
“这样的女子,困于后宅岂不可惜?”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让雍正自己都怔了怔。
他何时会替一个商户女考量前程了?
“苏培盛。”雍正忽然开口,“你说,若将这牡丹图样赐给齐妃,她会如何?”
苏培盛头皮一麻:“齐妃娘娘……定会追问花心玉环为何能转动。”
雍正哈哈大笑。
齐妃性烈,最恨旁人分走她的东西。
若知道这钗还能“随心意更易”,怕是要砸了玲珑阁。
他心情大好,随手将图纸收入檀木匣中:“告诉暗卫,林氏与谢玉的合作,朕不过问。但她的动向,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苏培盛刚要退下,却听雍正又道:“慢着。”
皇帝指尖轻叩桌案,眸色幽深如潭。
他想起密报中林芸那句“藏比露更要紧”,忽然很想看看,这女子若是知道自己早被看穿,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传怡亲王。”
半刻钟后,胤祥匆匆入殿,袍角还沾着夜露:“四哥可是为西北军饷的事?”
雍正将一杯茶推过去,笑意莫测:“军饷要议,不过……朕先问你,可还记得那会员制的林氏?”
胤祥眸光一亮:“自然记得!”现在官办织造很多生意都是仿会员制,内务府都快富得流油了。
“朕方才得了她的新作。”雍正打开木匣,露出那叠首饰图样,“你看看。”
胤祥细细端详,越看越惊:“这……这是给宫里的?她竟敢插手娘娘们的首饰?”
“何止插手。”雍正屈指弹了弹图纸,“三件首饰暗纹相连,分明是连后宫派系都摸透了。”
胤祥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知林芸聪慧,却不想她胆大至此。正要劝谏,却见雍正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朕原以为她只会做生意,如今看来,倒是朕小瞧了她。”
“四哥莫非想……”胤祥忽然福至心灵,“再次微服?”
雍正颔首,袖中指尖捻过一枚白玉扳指。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三日后朕要去视察织造局,你随行。”他语气平淡,眸底却暗潮汹涌,“顺路……瞧瞧这位林姑娘,究竟还藏了多少玄机。”
胤祥会意一笑。
他这位兄长,何时对“顺路”如此上心过?
窗外骤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雍正望向夜色深处,仿佛看见一双清冽如深潭的眼睛
那女子在棋局外落子,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局中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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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与胤祥踏入林氏铺子时,檐角铜铃正被风吹得轻响。
林芸从账册中抬头,见两位客人立在门前光影交界处,玄色衣袍上暗绣的云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她搁下毛笔迎上前,裙摆扫过青砖地面,像一尾锦鲤划过水面。
"二位贵客是要看料子,还是定制衣裳?"她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
抬眸时,正对上雍正深潭般的眼睛。
那瞳孔黑得惊人,仿佛能吸尽周遭的光亮。
她心头蓦地一跳,下意识多瞧了一眼。
这人身量极高,肩线如削,腰间一枚螭纹玉佩被广袖半掩着,露出的部分泛着羊脂玉特有的温润光泽。
雍正负手而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早知此女灵秀,却不想真人比暗卫所绘的画像更夺目。
杏眼清亮如深潭,唇不点而朱,尤其那通身气度,竟比宫里那些堆金砌玉的妃嫔更显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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