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纪香没有挣开。此刻,这来自地狱同路人的、带着血腥气的温度,竟成了这片认知废墟中唯一可感知的锚点。
“小舞……”南宫蝶那破碎的、带着无尽悲凉和悔恨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再次不受控制地在耳边响起,“爸……他这些年……没一天好过……他找过你们……真的找过……可那时候风声太紧……他不敢……后来听说妈……妈她……”她的声音哽咽住,化作压抑的悲鸣,“他疯了十二年……这些年……他像条流浪狗……东躲西藏……就是为了……为了能活着……活着等到有力量……有力量向‘黑礁’讨回血债的那天……”
讨回血债?
贺兰纪香的指尖在丰苍胤滚烫的掌心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为了原谅,不是为了软弱。是为那被彻底颠覆、搅得天翻地覆的过往!是为母亲那条永远无法讨回、甚至可能恨错了对象的性命!是为自己这二十一年,靠着对“背叛者”刻骨恨意才支撑着爬出地狱的、如今看来却像个巨大讽刺的人生!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暴戾,混合着滔天的荒谬感,猛地从心口炸开,席卷四肢百骸!不是恨南宫擎和南宫蝶了。是恨那操纵一切、碾碎一切的“黑礁”!是恨这操蛋的、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命运!
贺兰纪香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撞进丰苍胤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惊诧,没有疑问,只有一片沉寂如万古寒潭的黑暗,以及在那黑暗最深处,清晰燃烧着的、与我此刻翻腾心绪同源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与了然。他早已看透。从南宫蝶抓住我胳膊、吐出“黑礁”二字时,他就已洞悉了这颠覆性的风暴。
“丰苍胤……”贺兰纪香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从撕裂的喉管里艰难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玉石俱焚的决绝,“‘黑礁’……还在?”
丰苍胤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双扣住贺兰纪香手背的大手,骤然收紧!力道之大,带着一种近乎捏碎骨骼的警告与确认。他薄削的唇线抿成一道冰冷无情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片刻的死寂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如淬了寒冰的子弹,精准地射入我混乱风暴的中心:
“在。”一个字的确认,重逾千钧。“活得还挺好。”
车窗隔绝了深秋的寒风,却隔绝不了车外飞速倒退的、被城市霓虹染成诡异暗红色的枯枝残影。那些嶙峋的枝桠在夜色中疯狂舞动,如同无数从地狱伸出的、沾满血污的鬼爪,倒映在光洁冰冷的车窗上,扭曲、拉长,又透过车窗,清晰地映照在我惨白如纸、眼底却翻涌着血色风暴的脸上。
引擎低吼着驶入专属地下车库,沉重的防爆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瞬间吞噬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死寂。只有仪表盘残留的几点幽微冷光,如同鬼火,勾勒出丰苍胤冷硬如玄铁雕像般的侧脸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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