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缓缓垂落,发间歪斜的蓝宝石簪子磕在床沿,发出细碎的声响。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漫涌而来。
那是个飘着细雨的清晨,产房外的梧桐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
当产婆抱着啼哭的婴儿走出来时,迎接她的不是期待的笑脸,而是母亲冰冷的目光:"不过是个意外。"
父亲皱着眉转身离去,佣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她尚未睁开的眼睛。
直到一抹粉色身影冲破雨幕,21岁的郁竹抚雅提着裙摆,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奔跑剧烈晃动。
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子,脸上还挂着未擦净的雨水:"妈,这就是妹妹吗?"不等回答,便踮着脚凑近摇篮,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好软,好可爱呀!"
母亲叹了口气:"你出生那年,雅儿开心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从那以后,小姨的世界便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郁竹抚雅会偷偷把她藏在宽大的衣袖里,躲过母亲嫌弃的眼神;
在洒满月光的庭院里,手把手教她辨认夜空中的星辰;
冬日里,用自己的狐裘将她裹成小小的一团,往她嘴里塞温热的糖炒栗子。
"依儿,看!"郁竹抚雅的声音永远带着雀跃。
她指着灵泉里游弋的锦鲤,或是盛开的紫藤花,将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分享给这个从小缺爱的妹妹。
每当唤她"依儿"时,语气里总是含着化不开的温柔,仿佛这两个字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突然,一阵微弱的响动将小姨从回忆中惊醒。她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沈梦雪紫罗兰色的眼眸——那双眼睛,和记忆中姐姐望向她时一模一样,温柔中带着依赖。
"小姨……"沈梦雪轻声呼唤,声音沙哑却让小姨瞬间红了眼眶。
她紧紧握住少女的手,仿佛要将这些天所有的恐惧、担忧和思念,都化作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窗外的铃兰花随风轻晃,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了姐姐的声音,在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沈梦雪的手指微微蜷起,像只脆弱的蝴蝶停在小姨掌心。
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要挤出个笑容,却因气力不足只扯出一抹苍白的弧度:“小姨,别哭……”这沙哑的劝慰如同一把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小姨紧绷的心弦。
小姨的泪水决堤而下,滴落在沈梦雪手背上,惊得少女睫毛轻颤。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姨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颤抖的手指抚过沈梦雪凹陷的脸颊,每一道指腹的触碰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生病,姐姐也是这般红着眼眶守在榻前,将熬好的药吹了又吹,才喂进她嘴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凤染尘带着药碗匆匆而入,赤金护甲碰撞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看到沈梦雪清醒的模样,她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却仍是板着脸将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醒了就把药喝了,别以为能偷懒。”嘴上虽严厉,可倒药时微微颤抖的手腕,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担忧。
沈梦雪乖巧地点头,目光却始终黏在小姨身上。她强撑着想要坐起,却因浑身乏力又跌回枕间。
小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
“别急,慢慢喝。”小姨舀起一勺药,自己先吹了许久,又放在唇边试温,确认不烫后才递到沈梦雪嘴边。
药汁的苦味在沈梦雪舌尖蔓延,她下意识地皱眉,却在瞥见小姨眼底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时,硬生生将药咽了下去。
“小姨也喝……”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伸手去够小姨的嘴唇,仿佛这样就能把苦分给对方一半。
凤染尘看着这一幕,喉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别过头去整理袖口。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雅儿也是这般执拗地照顾生病的依儿,任谁劝都不肯离开半步。
那时她还觉得女儿太娇惯妹妹,此刻却在相似的场景里,心口泛起一丝酸涩。
————
而在万灵宗的另一处,凤嘉容正跪在祖宗祠堂前,面前摊开的《万灵宗规》已被泪水晕染。
他望着墙上姐姐的画像,想起沈梦雪昏迷时苍白的小脸,腕间铜钱串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那些曾被他视为捷径的禁术,此刻却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良心。“雅儿,对不起……”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被祠堂外呼啸的风卷走,消散在苍茫夜色里。
沈梦雪喝完药后又沉沉睡去,小姨却不敢再合眼。
她守在床边,用浸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少女的额头,哼着姐姐教她的古老童谣。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辉,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些被姐姐呵护的岁月。
而这场风波,却如平静湖面下的暗涌,预示着万灵宗看似稳固的平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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