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恩站在城楼最高处,将下方地狱般的景象尽收眼底。隘墙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韦家弩手冷酷而精准的箭矢,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从刁钻的角度射杀着敢于露头的宋军军官和弩手。豁口处的血肉防线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冲击下,正在迅速崩溃、变薄!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呛入肺腑,却奇异地让他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目光扫过隘口两侧高耸的山崖——鹰嘴岩与虎跳石。昨夜五毒引动的地脉异动,让这两处原本坚固的岩体,似乎也出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松动痕迹。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莫承恩的脑海!
“王柱!”他猛地抓住王柱的肩膀,力量大得让负伤的王柱一个趔趄,“带上所有还能动的弟兄,撤下城墙!立刻!马上!从马道撤到隘口内侧的坡地集结!快!”
“撤?将军!那隘口……”王柱惊愕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执行命令!”莫承恩厉声打断他,眼神中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决绝,“这里交给我!记住,集结后,死守内侧坡地,一步不退!等待援军!快走!”
王柱看着莫承恩眼中那孤注一掷的光芒,又看了看下方即将彻底崩溃的豁口防线,狠狠一咬牙,嘶吼道:“撤!所有活着的,跟我撤下城墙!快!”
幸存的宋军士兵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搀扶着伤员,跌跌撞撞地沿着马道向隘口内侧撤去。
城墙上,瞬间变得空荡了许多。只剩下莫承恩,以及他身边最后十余名誓死追随的亲兵。
“兄弟们!”莫承恩的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亲兵耳中,“怕不怕死?”
“愿随将军死战!”亲兵们齐声怒吼,脸上沾满血污,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好!”莫承恩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隘口两侧高耸的山崖,“看到鹰嘴岩和虎跳石了吗?昨夜那妖人震动了地脉,这两处根基已松!我们的火油罐呢?给我集中起来!瞄准那两处崖壁下方,最脆弱的岩根!给我烧!”
亲兵们瞬间明白了莫承恩那疯狂的计划!这是要……断龙脉,阻追兵?!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城头剩余的、数十罐沉重的火油罐集中起来,两人一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莫承恩指定的、鹰嘴岩和虎跳石下方那几处因昨夜地脉震动而出现明显裂痕和泥土松动的岩根区域,狠狠砸了下去!
砰!砰!砰!砰!
陶罐碎裂声密集响起!粘稠、刺鼻的火油如同黑色的瀑布,瞬间泼洒在陡峭的崖壁上,浸透了岩石的缝隙和下方松软的泥土!
“火箭!”莫承恩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早已准备好的火箭手,将燃烧的箭簇对准了那片被火油浸透的区域!
嗖!嗖!嗖!
火箭带着炽热的尾焰,精准地射入油污!
轰!轰!轰!
两团巨大的、赤红泛白的火球猛地从隘口两侧的山崖根部爆燃而起!炽烈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岩石,发出噼啪的爆响!高温瞬间炙烤着本就因五毒邪术而变得脆弱不稳的岩体!
“还不够!”莫承恩眼中血丝密布,他夺过身边亲兵手中最后一罐火油,用尽全力朝着鹰嘴岩下方火焰最盛处砸去!同时嘶声咆哮:“用震天雷!给我炸!”
仅存的几枚用来对付象兵、威力巨大的震天雷被点燃引信,在亲兵奋力的投掷下,划着弧线落向火焰升腾的崖根!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地动山摇!爆炸的冲击波混合着燃烧的高温,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交趾士兵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在韦家弩手错愕抬头的瞬间,青石隘口两侧那两座如同门户般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巍峨山崖——鹰嘴岩与虎跳石,发出了令人灵魂战栗的、巨大而沉闷的断裂呻吟!
咔嚓嚓——!轰隆隆——!
先是细密的裂纹在高温灼烧和爆炸冲击下急速蔓延,如同蛛网般布满岩壁!紧接着,大块大块的岩石开始崩落、剥离!最后,伴随着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处山崖靠近隘道内侧、根基最为脆弱的巨大岩体,如同被巨神之斧劈开,带着万钧之势,裹挟着漫天烟尘、燃烧的树木和碎石,轰然坍塌下来!
天崩地裂!烟尘冲天!
巨大的落石如同陨石雨般砸入隘口后方的狭窄通道,瞬间将通往黑水涧方向的道路彻底堵死!激起的烟尘形成高达数十丈的灰黄色巨幕,弥漫了整个隘口后方!滚落的巨石不仅埋葬了可能存在的后续潜入者,更将隘口内侧与外界彻底隔绝!
正在疯狂涌入城门豁口和攀爬城墙的交趾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般的景象惊呆了!进攻的狂潮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瞬间停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处坍塌的巨岩和弥漫的烟尘,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大地在脚下哀鸣,仿佛末日降临!
“撤!快撤!”交趾阵中传来惊恐万状的尖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更多的山体崩塌下来!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进攻的狂热。象兵首先失控,在象奴徒劳的呼喝下惊恐地调头。步卒更是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后逃窜,互相践踏,丢盔弃甲。韦家的弩手也顾不上压制城头,在混乱的人潮中迅速后撤,消失无踪。
刚刚还杀声震天、岌岌可危的青石隘口,转眼间竟只剩下坍塌的巨岩、弥漫的烟尘、满地狼藉的尸体和燃烧的残骸。以及,孤零零矗立在空荡城墙上,那十几个如同血染雕塑般的身影。
莫承恩拄着长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烟尘呛得他连连咳嗽,鲜血混合着汗水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他望着下方如同退潮般仓皇溃逃的敌军,又回头望了一眼被落石彻底封死的后方隘道,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重的忧虑。
隘口暂时守住了,用这种近乎惨烈和自毁后路的方式。但真正的战场,从来就不在这里。他望向邕州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
“龙脉图……岑兄……你们……一定要顶住啊……”他低哑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消散在弥漫的硝烟与尘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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