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那凄厉的惨嚎余音似乎还在冻结的孤岛内回荡,又被外面时沙海啸永恒的咆哮碾碎。空气里弥漫着血腥、臭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烧熔塑料混合着铁锈的刺鼻气味——那是老周双眼被“格式化”后残留的气息。
他蜷缩在冰冷、凝固的暗银色沙地上,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间歇性痉挛。双手死死捂在脸上,指缝间不再有血或蜡油渗出,只剩下两片覆盖眼窝的、凝固的暗红蜡状物,触目惊心。每一次抽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痛苦深入骨髓。
“老周…”莱恩的声音干涩,带着不知所措的惊悸。他想靠近,却又被那凝固的蜡状眼窝散发出的诡异气息逼退一步。托马斯和埃文缩在更远处,眼神空洞,显然还未从之前的记忆崩溃中完全恢复,这新的恐怖只是加深了他们的麻木。
“七秒!”克蕾雅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刀,瞬间劈开了凝固的恐惧。她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在陈默冻结的沙壁左后方,老周失明前最后嘶喊出的位置——那里,冻结的暗银沙壁表面,正隐隐透出一丝极不稳定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老周预言的“结构弱点”!
“退后!”克蕾雅厉喝,身体已经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向远离那个弱点的方向扑去,同时伸手去拽离她最近、意识还有些恍惚的埃文。
莱恩反应慢了半拍,但也连滚爬爬地向后缩。
就在克蕾雅抓住埃文胳膊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
陈默冻结的沙壁左后方,那片涟漪的中心,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手臂粗细的裂口!如同坚固的冰面被凿穿了一个洞!粘稠、冰冷、散发着混乱尖啸的液态时之沙,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瞬间从裂口中狂涌喷溅而入!
嗤——!
一股灰银色的沙流,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出来,直冲莱恩刚才所在的位置!若非他最后关头扑开,此刻已被浇个透心凉!沙流打在被冻结的沙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留下冒着白烟的痕迹,其中裹挟的细小记忆碎片如同子弹般四射飞溅,擦着莱恩的耳廓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呃!”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维持冻结的右手五指瞬间收紧,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额角刚刚有些凝固的血痂再次崩裂!那道裂口在他的全力压制下,扩张的速度被强行遏制,灰银色的沙流从喷射变成了汩汩外涌,但依旧如同一个不断渗漏的伤口,持续消耗着他的力量,威胁着这片脆弱的孤岛!
“堵住它!快!”克蕾雅将埃文推到身后,反手拔出匕首,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寻找能暂时封堵的材料。绝望感再次弥漫,这裂口如同堤坝上的蚁穴,陈默能顶住多久?下一处弱点又会在哪里崩开?
“嗬…嗬…”
就在这混乱和绝望中,一阵压抑、粗重,却带着一种奇异韵律的喘息声响起。
是老周。
他停止了痉挛,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臂撑起上半身。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覆盖眼窝的暗红蜡状物在孤岛内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他摸索着,动作笨拙却异常坚定地,从自己那件沾满油污和沙尘的旧外套内袋里,扯出一条灰扑扑、边缘磨损的亚麻布。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用那双沾满沙粒和干涸血污的手,摸索着,将那条布条一圈、一圈…严严实实地缠绕、覆盖在了那两片凝固的蜡状眼窝之上,在后脑勺打了个死结。
蒙上双眼。
彻底隔绝了所有光线,也隔绝了那双被抹杀的眼睛带来的恐怖景象。
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然而,就在布条覆盖上眼窝的瞬间,老周粗重的喘息声…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抽气,而变成了一种…深沉的、仿佛在极力捕捉某种极其微弱信号的聆听。
他的头微微歪着,布满胡茬的下巴抬起,蒙着布条的脸庞正对着那道正在汩汩涌出灰银色时沙的裂口方向。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品尝空气的味道。
“沙…沙流…”老周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却又奇异地指向了现实,“…声音…是…铅灰色的…带着…铁锈的腥…还有…碎玻璃…划玻璃的声音…很…很脏…”
铅灰色?铁锈腥?碎玻璃划过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竭力维持冻结、抵抗裂口侵蚀的陈默。
声音…有颜色?有味道?
“还有…那边…”老周蒙着布条的脸缓缓转向蜷缩在角落、依旧眼神空洞、间歇性发出神经质低笑的托马斯,“…他的…声音…像…泡在油里的…烂木头…在…在冒泡…发霉的…甜味…很…很臭…”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恶臭。
托马斯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本能的恐惧。
克蕾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记忆!液态时之沙承载的是记忆!老周描述的“声音色彩”…是记忆本身蕴含的情感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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