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渡口的摆渡铃
惊蛰过后,江面仿佛被一层巨大而朦胧的纱幕所笼罩,浓厚的雾气如同顽皮的精灵,肆意地在空气中飘荡,裹挟着湿冷的潮气,向四周弥漫开来。青枫渡的老码头,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歪斜着身子,颤颤巍巍地伸向江面。那些褪色的芦苇灯笼,在江风的吹拂下,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左右摇晃,发出微弱而凄凉的光影,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如今的落寞。
苏瑶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由朽木铺就的跳板,每走一步,跳板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他背上的帆布包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微微颤抖,包里的星斗旗被江风掀起边角,似乎也在与这神秘的氛围相互呼应。对岸的山民们曾经多次提及,每逢雾天,便能听见那清脆的铜铃叮当响,然而,却始终不见渡船的影子,这更为老渡口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县志记载,八六年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无情地冲垮了新渡口。自那以后,老摆渡人周福生便执意留守在这老渡口。”陈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钢笔的墨水在纸张上洇开,形成一片淡淡的墨渍,仿佛也在为这段历史添上一抹沉重的色彩。他手中泛黄的剪报边角已经卷曲,像是在努力抗拒着时间的侵蚀。“次年开春,有人亲眼看见他的渡船孤零零地漂在江心,然而,船上却不见任何人影,就那样静静地漂泊着,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陈墨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众人的心上。
陆川听闻,双手紧紧握住地质锤,朝着锈迹斑斑的铁锚用力敲去。沉闷的回声如同闷雷一般,在空气中回荡,惊飞了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那些夜鹭扑腾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叫声,打破了江面原有的宁静。白薇则蹲下身,眼神专注而敏锐,仔细地在船板的缝隙间摸索着。不一会儿,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小心翼翼地抠出半枚铜铃。铜铃的表面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铃舌上刻着一个“福”字,然而,却缺了个口,仿佛是一段不完整的记忆,等待着被拼凑。
慕容雪玉裹紧身上的蓑衣,试图抵御这湿冷的潮气。她手中的录音笔里,清晰地存着渔民们的口述:“每当雾大的时候,那铃铛声就好像在耳边清脆地响起,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坐稳了’的吆喝声,可等你仔细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慕容雪玉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缥缈,为这原本就诡异的氛围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林薇举起相机,将取景框对准江面。就在这时,雾气突然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剧烈地翻涌起来,一个佝偻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手中紧紧握着船桨,仿佛正在奋力划船。然而,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空荡荡的江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苏瑶见状,迅速从帆布包中取出两面星斗旗,熟练地系在船桅杆上。蓝布质地的星斗旗在江风的猛烈吹拂下,猎猎作响,仿佛在与这未知的力量进行着一场对话。“周师傅?”苏瑶提高声音,对着浓雾深处喊道,“您还在等过江的人吗?”
随着苏瑶的喊声落下,原本就浓稠的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骤然变得更加厚重。一个戴着斗笠的虚影,如同幽灵一般,缓缓从船头浮现出来。他身上褪色的蓑衣滴滴答答地淌着水,仿佛刚刚从江底冒出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薇手中的半枚铜铃,眼神中充满了执着与牵挂。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浪涛声,从他口中传出:“最后那趟……还有个孩子没送到岸……”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愧疚,在江面上回荡。
听到这话,陈墨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他不顾疲惫,连夜赶回,在派出所那堆积如山的档案中仔细查阅。泛黄的纸张在他的手指间快速翻动,每一页都承载着无数人的故事。终于,他的手指在失踪人口记录上停顿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沉重。“八七年三月,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在这个渡口走失,孩子的家长找了整整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陈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孩子的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现在还独自住在对岸的破屋里,日复一日地盼望着孩子能回来。”
晨雾依旧弥漫在江面,如同一张巨大的白色幕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头发花白的妇人拄着竹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码头。她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痛苦与煎熬。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红布包,红布已经褪色,显得破旧不堪。她缓缓打开红布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米糕,米糕上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制作时的用心。“那天阿明非要买糖人,我……”妇人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星斗旗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仿佛是在星斗旗上书写着她的悲痛与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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