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惊?在这幽冥倾覆、红袖垂死的时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荒谬感涌上心头。我冷冷地扫了那鬼侍一眼,后者如同被毒蛇盯上,瞬间噤若寒蝉。
没有理会,抱着红袖,跟着引路的近侍,快步穿过回廊。府邸深处,药味和血腥气更加浓郁,一间偏殿被临时辟为医所,几名气息不俗的鬼医正围着一张寒玉床忙碌,床上躺着几名气息奄奄、同样被龙怨侵蚀的鬼卫。看到红袖的伤势,鬼医们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接手。
将红袖小心安置在另一张寒玉床上,看着她灰败的脸色和身上狰狞的伤口,尤其是那不断蔓延的黑色结晶,心头如同压了一块万载玄冰。新生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暂时压制着龙怨的侵蚀,但这只是饮鸩止渴。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大人,公主殿下……”安置红袖的近侍再次小心翼翼地提醒。
寒梅殿。
殿如其名,殿内弥漫着清冷的寒梅幽香。巨大的黑色梁柱支撑着穹顶,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黑色玉石。殿内布置简洁而雅致,几株以秘法维持、绽放着点点冰晶般梅花的灵植点缀其间。一张不大的墨玉案几置于殿中,案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灵果和几壶散发着氤氲寒气的玉壶。
阎小罗端坐主位。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宫装,衣料上绣着极淡的银色冰纹,如同月下凝结的霜花。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甚至比在罚恶司石牢时更加清减了几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的淡淡青影诉说着连日的忧劳。但她的腰背挺得笔直,那双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封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上位者的疏离与审视。
当我踏入殿门,她的目光瞬间投来。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我身上一寸寸扫过。从沾染泥污的衣袍下摆,到身上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黄泉污水的腥气,再到那无法掩饰的、新晋鬼将境的冰冷沉重威压……最后,停留在我脸上,似乎要穿透皮囊,看清魂魄深处那缕与孽龙同源的气息。
那目光,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红袖伤势的关切询问,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刚刚淬炼出炉、锋芒毕露却又带着未知隐患的……兵器。
“坐。”她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听不出喜怒。
我在她下首的玉墩坐下。墨玉的冰冷透过衣物传来。殿内很安静,只有寒梅幽香无声流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案上的灵果晶莹剔透,玉壶中寒雾袅袅,散发着诱人的灵气。然而,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蔽、却让新生的鬼将境感知瞬间绷紧的……**异样**,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钻入鼻腔。
那异样,混杂在寒梅幽香和玉壶的灵雾之中。并非毒物的腥臭,而是一种……**空洞**。一种仿佛能抽离魂魄本源、令其无声无息消散于虚无的……**死寂**气息。这气息极其微弱,若非刚刚经历过孽龙潭那毁灭龙怨的极致冲刷,灵魂感知被强行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绝难察觉!
散魂散!
一个冰冷的名字瞬间浮现在脑海!这是地府秘传、专门针对鬼修魂魄本源的剧毒!无色无味,融于灵气之中,一旦入体,如同跗骨之蛆,会缓慢而坚定地瓦解魂魄根基,最终令中毒者魂飞魄散,不留痕迹!歹毒至极!
目标……是我!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新生的鬼将力量在体内无声咆哮,体表的温度骤然下降!是谁?秦广殿的余孽?还是……这看似平静的公主府内,也早已被渗透?
阎小罗……她知道吗?这宴,是她的意思,还是……有人借她的名义?
就在这心念电转、杀机暗涌的瞬间,殿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红袖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那身破碎的玄甲,穿着一身素净的墨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同样墨色、没有任何纹饰的宽大外袍,似乎是为了遮掩身上恐怖的伤口。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白瓷,嘴唇紧抿着,毫无血色。行走间,脚步明显有些虚浮,气息微弱而紊乱,如同在寒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手。那只曾经握刀稳如磐石、斩鬼如切菜的手,此刻却被厚厚的、散发着浓郁药味和微弱灵光的白色绷带层层包裹,一直缠到了小臂。绷带下,隐隐透出不祥的黑色痕迹。她的左手,则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通体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酒壶,壶身刻着细密的符文,壶嘴氤氲着比案上玉壶更加浓郁的寒气。
她走到案前,微微垂首,避开了阎小罗的目光,也避开了我的视线。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她将寒玉酒壶轻轻放在阎小罗面前的案上,然后,沉默地拿起案上其中一个空置的、同样由寒玉雕琢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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