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刚停,丞相府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盛,粉白红黄各色花瓣被雨水洗得透亮,连廊下的青石栏杆都映着水光。苏桃穿过月洞门时,素衣下摆扫过湿漉漉的青苔,惊起两只停在假山石上的麻雀——她身上那条粗麻布裙子是连夜拿米袋子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后腰还沾着块没洗干净的酱油渍。
"哟,这不是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吗?"李尚书家的嫡女李嫣然摇着镶玉团扇笑出声,她身上的石榴红蹙金绣裙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金光,腰间攒珠璎珞撞得叮当响,"今日可是赏花宴,苏小姐怎么穿得像个......"
"像个行走的面粉袋?"苏桃趿拉着木屐停下脚步,素衣口袋里的杏仁饼簌簌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碎成两半。她撩起裙摆露出内侧的歪扭针脚,粗麻布在阳光下泛着质朴的光:"李小姐好眼力!这是我独家设计的'麻袋美学2.0版',你看这走线——"她转了个圈,裙摆扫过一丛月季,"纯手工缝制,透气又耐脏,昨儿还拿它装了三斤芙蓉糕呢!"
周围贵女们先是瞪大眼睛,随即爆发出哄笑。李嫣然的脸涨成石榴红,团扇捏得咯吱响:"你......你这是粗鄙不堪!"
"粗鄙?"苏桃从口袋里掏出块芝麻饼塞进嘴里,碎屑掉在麻布袋上,惊得一只路过的蚂蚁连忙绕道,"总比某些人穿得像开屏孔雀强——李小姐,您这裙子上的金线够买多少斤桂花糕啊?"她晃了晃手里的饼,饼渣纷纷落在她那双露趾木屐上,"我这麻衣,脏了能洗,破了能补,哪像您这裙子,怕是走路都得让人捧着吧?"
王氏扶着苏莉从太湖石后转出,她今日特意选了身藕荷色蹙金纱裙,头上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每颗珍珠都在雨中闪着光:"苏桃!不得无礼!李小姐是你该打趣的吗?"
苏莉穿着水绿色缠枝莲裙,怯生生地拽了拽王氏的袖子,眼尾却偷偷瞟着苏桃的麻衣:"姐姐,李小姐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苏桃挑眉,素衣口袋里掉出颗花生,被石缝里窜出的小松鼠叼走,"关心我有没有饭吃?放心,我这麻衣口袋大,装十块桂花糕没问题——不像某些人,裙子缝得跟铠甲似的,怕是连口糕点都塞不进吧?"
满场寂静三秒后爆发出更响的笑声。李嫣然气得浑身发抖,团扇"啪"地合上,震得腕上的玉镯发出脆响。萧策立在不远处的水榭下,月白锦袍被穿堂风扬起,听着她理直气壮的反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苏桃落水时抢走的,至今还挂在她麻布袋的绳结上。
"王爷,"亲卫低声道,护甲缝隙里漏出憋笑的气音,"苏小姐的麻衣好像是用......库房装糙米的袋子改的。"
萧策看着她蹲下身给小松鼠喂花生的样子,素衣袖口还沾着今早啃油条时蹭的油渍。她仰头笑时,眼尾的细纹在雨中微微皱起,比满池初开的荷花更显鲜活。他墨色瞳孔里漾起微光,突然转身对亲卫道:"去库房取匹云锦。"
"王爷是要赏给......"
"不,"萧策盯着苏桃晃悠的麻布袋,那里正往外掉着碎饼渣,"按她的尺寸,做十件麻衣。"
亲卫:"???" 王爷,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王氏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想把苏桃拉开,石榴红披帛扫过她的麻布袋:"孽障!太后娘娘驾到,还不速速整理仪容!"
苏桃抹了把嘴角的芝麻,从麻布袋里掏出张草纸,上面用炭笔歪扭扭写着字:"正好,我这儿有首新作的《体统歌》要献给太后!"她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唱,却被太后的笑声打断。
"好个装饼又装瓜!"太后由宫女搀扶着走来,九凤朝阳钗上的珍珠在雨中闪着柔光,"哀家就说这丫头有趣,果然没错!"她拉住苏桃的手,指尖触到粗麻布上的浆糊痕迹,"又藏了什么好吃的?"
苏桃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鲜肉月饼:"给太后留的!您尝尝,比那些华而不实的点心好吃多了。"
王氏的脸瞬间白了。苏莉连忙上前福身,水绿色裙摆扫过苏桃的木屐:"太后娘娘,姐姐她不懂规矩......"
"哀家就喜欢她这不懂规矩的样子!"太后咬了口月饼,笑得眼睛眯成缝,脸上的皱纹都漾着喜意,"比你们这些假惺惺背《女诫》的丫头强百倍!苏桃,来,跟哀家坐主位!"
苏桃得意地冲王氏挑眉,跟着太后往水榭走,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啪嗒作响。萧策看着她素衣上跳动的油渍,突然对亲卫道:"把库房里最丑的云锦找出来。"
"啊?"
"按她的尺寸,"萧策望着她蹦跳的背影,声音极轻,"做件能装下二十块芙蓉糕的麻衣。"
亲卫:"......" 得嘞,王爷开心就好。
宴会过半,按例是贵女们展示才艺的环节。苏莉第一个起身,抚着琴弦唱了首《凤求凰》,水绿色裙摆随动作轻晃,赢得满堂彩。王氏得意地瞟向苏桃,却见她正趴在桌上啃肘子,麻布袋垂在地上,里面的炒花生滚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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