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纸袋被送进江砚寒办公室时,林知暖正站在落地窗前。
玻璃上的雪痕还未完全融化,像谁用指尖随意划出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望着那些模糊的冰纹,仿佛也映出了自己发白的指节——刚才她攥着椅背太久,指腹压出了红印,隐隐作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住。
“林小姐。”小徐的声音带着门外未散的雪意,清冷而克制。
她把文件袋轻轻放在红木茶几上,金属搭扣磕出一声“咔嗒”,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江总说由您来拆封。”
林知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那声轻响惊动。
她记得三天前在警局做笔录时,老刑警拍着她肩膀说:“当年的证物室漏雨,这些档案在墙缝里闷了二十年。”可此刻落在她掌心的文件袋,触感却比想象中轻,纸面微凉,像捧着一捧随时会散的灰,又像是握住了时间本身。
拆封条是脆的,她刚一用力就簌簌裂开。
最先滑出来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技术报告,封皮上“2003.12.15 实验数据终稿”的字迹已经发脆,却比她想象中清晰。
墨色虽淡,却像刻在纸上一般,不容忽视。
“等等。”江砚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西装下摆扫过她手背,带来一阵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先看会议记录。”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林知暖抬头时,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像被人用刀尖挑开了层层冰壳,露出底下翻滚的情绪。
会议记录的纸页薄得几乎透光,林知暖刚翻开第一页,一股混合着油墨与陈年老尘的味道便窜入鼻腔,呛得她喉头一紧,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她的指尖在“K先生主导”几个字上顿住,喉结动了动:“‘K先生’……”
“念出来。”江砚寒的手覆在她背上,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烫,“别怕。”
“‘K先生主导,周教授执行,通过篡改实验数据制造安全事故,第三方资助方负责善后。’”林知暖的声音在发颤,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上面……有十七个签名。”
江砚寒突然抽走她手里的记录,纸张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他低头时,额前碎发遮住了表情,林知暖却看见他握着纸页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白得几乎透明:“当年质检报告说设备老化导致泄漏,原来全是假的。”他翻到技术报告某一页,指尖重重戳在红圈标注的位置,“这里,压力值被改成了安全范围,实际数据足够让整个实验室爆炸——”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林知暖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红圈旁边有行小字:“江总特批,数据以终稿为准。”墨迹晕开一片,像团凝固的血。
“江总?”李经理的敲门声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市场部主管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发尾还沾着雪渣,“我刚联系了经侦支队,他们说这些资助方的公司注册信息全是壳。”她把电脑转向两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企业名录在跳动,“但有七家在三年前集中注销,注销前都和‘恒远科技’有过资金往来——”
“恒远是我父亲的公司。”江砚寒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他出事前一周,刚给恒远注资两亿。”
林知暖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低头继续翻档案,一张泛黄的照片从纸页间滑落,正好落在江砚寒脚边。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眉眼和江砚寒有七分相似——是江母。
她身旁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攥着份文件,两人的表情都像压着座山。
“这是……”林知暖弯腰去捡,却被江砚寒抢先一步。
他捏着照片的指尖在发抖,镜片后的目光像要把相纸烧穿:“他叫陈默,是我父亲最信任的研究员。”他喉结滚动两下,“我十岁那年,他说要去外地做项目,后来……”
“后来再也没回来。”林知暖轻声接完。
她看见江砚寒睫毛上凝着水光,突然想起上周他说“我母亲最后一通电话里,说陈叔的实验数据有问题”,原来那些碎片,此刻正在她眼前拼完整。
“叮——”
秘书小徐捧着平板再次推门,发梢的雪已经化了,在肩头洇出小片深色:“周教授的学生陈然刚联系重案组,说愿意做污点证人。”她把平板转向江砚寒,屏幕上是段模糊的语音,“他说‘K先生不是周教授,真正的人还在幕后’。”
林知暖感觉有根细针突然扎进太阳穴。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刚才记录的“K先生”“陈默”“恒远”几个词被她画成了乱麻,笔尖在纸背戳出个洞。
“林小姐?”小徐轻声唤她。
她抬头时,正撞进江砚寒的目光里。
他已经收起了照片,却没戴回眼镜,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接下来,我们需要见陈然。”
“他现在在楼下。”小徐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度,“重案组说他坚持要见您,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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