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脆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来了来了!催命似的!这么大风雪,师父您又跑哪儿…” 声音戛然而止。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青色棉布道袍、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探出头来,正是玄微的五弟子赤霞。她圆圆的脸蛋被观内的炉火映得红扑扑的,此刻却因门外的严寒和眼前师父的狼狈而瞬间冻住。
门外站着的,哪里还是她那个平日里虽然邋遢但还算有点仙风道骨模样的师父?分明是一个移动的雪人!花白的头发、眉毛、胡子全被冰霜覆盖,凝结成一绺绺,旧道袍更是湿透板结,沉甸甸地往下坠,边缘都结了冰壳。更让赤霞瞪圆了眼睛的是,师父怀里,竟然鼓鼓囊囊地抱着个——包袱?不,那形状,那大小,分明是个襁褓!
“师…师父?!” 赤霞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您…您这抱的是啥玩意儿?!您…您不会是把山里的雪貂窝给端了吧?雪貂崽子也没这么大啊!”
玄微没空理会徒弟的震惊,抱着“火炉”就拼命往门缝里挤,嘴里呵着白气:“废话少说!冻…冻死我了!关门!快关门!炉子!火!”
赤霞被他身上的寒气逼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让开通道。玄微像一阵裹着冰雪的旋风冲进温暖的观内,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意。他直奔正殿中央那口烧得正旺的黄泥火炉,几乎将整个后背都贴了上去,舒服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师父!您倒是说话啊!这…这到底是什么?” 赤霞关紧门,插上门栓,隔绝了外面鬼哭狼嚎的风雪声,快步追到火炉边,指着师父怀里那个依旧被道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靛蓝色襁褓布料的“不明物体”,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其他几个在偏殿听到动静的弟子——稳重的大师兄凌霄、憨厚的二师兄铁岩、温婉的三师姐云苓、冷峻的四师兄烈风——也都闻声围拢过来,脸上无不带着和赤霞同款的震惊与茫然。
玄微缓过一口气,感受着炉火的热力烘烤着后背,怀里的暖意熨贴着前胸,冰火交织的酸爽让他龇牙咧嘴。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一层层解开被腰带扎紧的道袍前襟,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当那个被裹在靛蓝色粗布襁褓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婴儿完全暴露在清虚观温暖的空气和摇曳的炉火光晕下时,整个正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嘶——”
“我的天爷!”
“这…这是…娃娃?!”
“师父!您…您从哪儿捡了个孩子回来?!”
惊呼声此起彼伏,差点掀翻了屋顶。几个弟子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们看看那个睡得香甜、浑然不知自己引起多大轰动的婴儿,又看看自家狼狈不堪、胡子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却一脸“捡到宝”表情的师父,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魔幻的一幕。
玄微没理会徒弟们的七嘴八舌,他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在火炉旁一张铺了厚厚棉垫的圈椅上。脱离了老道冰冷的怀抱,接触到更温暖柔软的垫子,小家伙似乎更舒服了,小嘴无意识地吧唧了两下,一只小手又摸索着往嘴边凑,似乎在找他那根万能的大拇指。
玄微这才直起腰,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甩掉冰水,目光扫过一圈呆若木鸡的弟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吵什么吵!没见过捡娃娃?少见多怪!” 他指了指襁褓,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昆仑墟古林子里捡的!暴风雪里头!睡得那叫一个香!命硬得很!比你们几个当年可有出息多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昆仑墟暴风雪里捡到个活婴儿?这简直比说师父捡了条龙回来还离谱!
大师兄凌霄最先镇定下来,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婴儿:“师父,此事非同小可。这婴儿…来历不明,能在那种地方存活,实在诡异。您看这襁褓…” 他也注意到了那靛蓝布料边缘流转的微弱毫光,绝非寻常之物。
“诡异?哼!” 玄微走到一旁,拿起炉子上温着的一壶老酒,也不用杯,对着壶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体内最后一点寒意,他才满足地哈了口气,目光落回婴儿身上,变得复杂起来。“是诡异…可也是条命!难道让道爷我眼睁睁看着这小东西在雪地里冻成冰坨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再说了…这小东西身上,怕是有大因果。”
他放下酒壶,走到圈椅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拨开婴儿胸前一点襁褓。那枚玄墨色的玉佩再次露出一角,温润的光华在炉火的映衬下,安静地流淌着。那股苍茫古朴的气息虽然收敛,却依旧让靠近的凌霄心头微微一悸。
“看见没?” 玄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就凭这个…这娃娃,就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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