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血腥气混着沉水香,在顾长安鼻腔里凝成粘稠的团块。他盯着李承泽吐出的那滩银丝血沫,三年前马嵬驿的雨声忽然在耳畔响起——那时他亲手为这人戴上银戒,对方指尖还沾着华清宫温泉特有的硫磺味。
"将军…"陆七在他怀里抽搐,少年心口的铜镜碎片正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永兴坊…胭脂铺…"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那些血珠落地后竟像活物般向铜钱组成的北斗阵游去。
顾长安的横刀断刃突然发出蜂鸣。他低头看见刀柄鱼符纹路里渗出的银液,正顺着掌纹爬上手腕。那种熟悉的灼痛又从心口烙印蔓延开来,比子时三刻的发作还要剧烈十倍。
"别看银丝!"李承泽突然用断指戳向自己独眼,黑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竟蚀出潼关地形的沟壑,"当年贵妃…"话未说完,许云娘的琵琶弦猛地绷断一根,那根银弦在空中扭曲成"晴"字笔画,突然射向顾长安眉心。
锵然一声,半枚火漆印从顾长安袖中滑落。银弦撞在印纽弹出的银针上,迸出几点蓝莹莹的火星。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他看清密道顶部的青砖缝隙里,密密麻麻全是蠕动的银丝——就像太子妃寝殿那面菱花镜后的景象。
"天宝十二年元夕…"许云娘的声音突然从三个方向同时响起。她分裂的身影在铜镜碎片间穿梭,鎏金琵琶的凤颈裂痕里,那截焦黑指骨上的银戒正发出妖异的光,"顾将军可记得那晚的《霓裳》羽衣曲?"
顾长安的烙印突然刺痛。记忆里浮出零碎片段:梨园夜宴的灯火,贵妃醉眼微醺时滑落的金步摇,还有…还有案几下半掩的焦黑手掌。他猛地按住太阳穴,那些画面却又变成马嵬驿的暴雨,变成潼关城头李承泽肋间渗着银液的箭伤。
陆七突然发出幼狼般的嚎叫。少年银瞳里的血丝疯狂生长,在瞳孔中央结成永兴坊的布局图。顾长安看见西北角胭脂铺的位置正在渗血,那血珠凝成"苏"字又散开——三日前他去取鱼符时,后院井台边的青苔确实泛着可疑的暗红色。
"接着!"李承泽突然扯下颈间银链抛来。链坠是半枚铜钱,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顾长安接住的瞬间,铜钱上的"晴"字突然凸起,像毒蛇的信子舔过他掌心的旧伤。
琵琶声陡然转急。许云娘三个身影同时拨弦,奏出的竟是《秦王破阵乐》与《霓裳羽衣曲》的混调。顾长安的横刀碎片突然悬浮重组,在北斗阵上方拼出残缺的长安城防图——光德坊地下那条暗红细线,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永兴坊延伸。
"验骨开始了…"李承泽艰难地支起身子,独眼盯着顾长安心口发光的银眼纹路,"将军现在…咳…摸铜钱…"
顾长安拇指下意识抚过铜钱"晴"字。剧痛立刻从指尖窜上肩胛,那枚铜钱竟像烧红的烙铁般嵌进皮肉。他咬牙逆着笔画方向摩挲,铜钱突然发出裂帛之声,"开元通宝"四个反字渗出银液,在空中凝成微型华清宫汤池的轮廓。
陆七的银血突然沸腾。少年心口铜镜映出的画面让顾长安浑身发冷——苏晚晴正在承天门废墟上,用铜钱在宫女眉心烙下银眼纹路。更可怕的是,那些宫女锁骨下都浮现出与他一模一样的烙印,正随着琵琶节奏明灭。
"一魂三骨…"许云娘的身影突然重合为一,她鎏金琵琶的银弦全部崩断,那些弦丝落地即化作小蛇,朝着顾长安游来,"马嵬驿那具焦尸…少了一根指骨…"
地面突然震动。悬浮的城防图簌簌发抖,光德坊位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鎏金琵琶的一角。顾长安看见琵琶银弦上串着的铜钱,每枚都刻着不同的名字——最近那枚"泽"字铜钱,正对着李承泽不断渗血的断指。
李承泽突然扑向琵琶。他烧伤的右手抓住银弦的瞬间,整条手臂立刻爬满蛛网般的银纹。"将军…看…弦轴…"他每说一个字,就有银丝从嘴角垂下,那些丝线在空中组成《雨霖铃》的工尺谱。
顾长安一个箭步上前。在银弦即将割断李承泽脖颈的刹那,他的断刀精准挑开弦轴暗格——里面躺着半枚焦黑的指甲,上面还沾着华清宫特有的牡丹胭脂。
许云娘发出凄厉的啸叫。她的琵琶突然自燃,青紫色火焰中浮现出太子妃寝殿的虚影。顾长安看见鎏金梳正在菱花镜前疯狂震动,梳齿缠绕的银丝另一端…分明连在苏晚晴的眉心!
"原来如此…"顾长安突然劈手夺过陆七心口的铜镜。少年银瞳映出的永兴坊布局里,胭脂铺后院井台的位置,正与鎏金琵琶弦轴里的指甲产生共鸣。三日前闻到的血腥气突然有了答案——那口井里,怕是藏着比鱼符更致命的秘密。
李承泽的独眼突然暴睁。他沾血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漕渠"二字,最后一笔尚未收尾,七根银钉突然从地底射出,将他整个人钉在《秦王破阵乐》的鼓谱上。顾长安挥刀去救,却发现那些银钉根本是虚影——它们穿过李承泽身体后,竟在鼓谱上标出太子私运兵器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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