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内的檀香浓得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老夫人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童童身上反复审视、评估,仿佛在衡量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与瑕疵。空气凝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孩子…就是清漪留下的那个?” 老夫人的声音沙哑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林晚瞬间将童童护得更紧,如同母兽面对觊觎幼崽的猛禽,脊背挺直,迎上老夫人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他是我的儿子,顾予安。”
顾淮深没有说话,只是将揽着林晚肩膀的手微微收紧,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冰冷的目光扫过老夫人和旁边的洛明轩,带着警告的意味。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在林晚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昔日那个“离经叛道”的继女洛清漪的影子。最终,她的视线又落回童童身上,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减少分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童童,叫人。” 洛明轩适时地缓和气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试图扮演慈祥的长辈。
童童紧紧贴着林晚,小脸埋在妈妈腰间,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罗汉榻上那个气息迫人的老妇人,又迅速躲了回去,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洛文谦站在角落,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老夫人似乎并不在意童童的失礼,或者说,她更关注的是别的。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清漪那丫头…倔。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撞南墙。落得那般下场,也是命数。” 她的话语里没有多少悲痛,反而带着一种评判和定论的味道,仿佛在谈论一件早已盖棺定论的古董。“这孩子,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养着。洛家的血脉,总归是金贵的。只是…” 她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规矩要学,性子…也得好好磨一磨。”
这看似关心实则冰冷的“训导”,像针一样扎进林晚心里。她强压下翻涌的怒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在这些人眼中,永远只是一个“倔强”、“不守规矩”、“下场凄惨”的符号!他们根本不配提起母亲的名字!
顾淮深适时开口,声音冷冽,直接截断了老夫人后续可能更令人不适的“教导”:“童童需要休息。他的教养,不劳洛家费心。”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再次停顿,抬眼看着顾淮深,浑浊却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洛明轩立刻笑着打圆场:“是是是,孩子刚来,又受了惊吓,是该好好休息。住处都安排好了,就在清漪当年住过的‘兰芷轩’,环境最是清幽雅致,也方便林晚怀旧。” 他特意看向林晚,笑容意味深长,“清漪的旧物,很多都还留在那里,原封未动。”
原封未动?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母亲的旧物?在这座囚禁了她青春、最终迫使她逃离的牢笼里?
安置的过程简洁而高效。顾家带来的保镖迅速接手了“兰芷轩”的外围安保,陈默如同最警惕的头狼,亲自检查着每一处角落。洛家派来的佣人则被礼貌而坚决地挡在了院门之外,只负责日常物品的传递。洛明轩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依旧笑容满面地表示理解。
“兰芷轩”位于祖宅西侧,相对独立,被一片茂盛的兰圃和几株高大的凤凰木环绕。小院清幽雅致,白墙灰瓦,典型的南洋中式风格。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淡淡木香和尘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陈设却出乎意料地…朴素,甚至带着一丝少女气息的残留。窗明几净,显然有人定期打扫,但空气中沉淀的时光感却挥之不去。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老式的红木书桌,上面放着一盏蒙尘的琉璃台灯。靠墙的紫檀木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一些泛黄的书籍,大多是诗集和乐谱。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落满灰尘的芭蕾舞把杆和一双褪色的缎面舞鞋,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曾经的爱好。
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了洛清漪少女时代的某个瞬间。没有她后来生活的痕迹,没有她逃离的线索,只有洛家希望她成为的那个“规矩”闺秀的模板。
林晚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里不是母亲的家,是她的牢笼。那些被“原封不动”保留的旧物,不是纪念,更像是洛家对叛逆者的一种无声展示和警示。
童童似乎被这陌生又带着压抑气息的环境弄得有些不安,小手一直紧紧抓着林晚的衣角。顾淮深示意陈默带童童先去熟悉隔壁的儿童房。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和顾淮深。
“很‘用心’。” 顾淮深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想让你看到的,是洛家希望洛清漪成为的样子,而不是她真正的样子。”
林晚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桌面,拂过那盏蒙尘的台灯。灰尘在透过窗棂的光柱中飞舞。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被擦得很干净的白瓷笔筒,里面插着几支早已干涸的毛笔。笔筒的样式很普通,但林晚却莫名地被吸引。她伸手,想拿起笔筒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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