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江府后院的蔷薇开得泼泼洒洒，攀满了半面月洞门。
江遇之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手里摊着一卷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不远处的花架下。
阿沅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用剪刀修剪过密的花枝。
她今日穿了件水绿色的襦裙，腰间系着鹅黄色的宫绦，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阳光透过花瓣洒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清澈的眼眸比蔷薇花瓣还要亮。
“小心些，别扎到手。”江遇之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阿沅回过头，冲他甜甜一笑，露出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知道啦，哥哥。你看这朵开得多好，我剪下来插在你书房的瓶里好不好？”
“好。”江遇之放下书卷，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剪刀，替她剪下那朵开得最盛的粉蔷薇，
“这种带刺的活儿，我来就好。”
他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触感细腻温热，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这就是他的阿沅。
活生生的，笑着看他，眼里只有他的阿沅。
他替她将蔷薇插在青瓷瓶里，转身时，阿沅正仰着脸看他，眼神里满是依赖与爱慕。
这样的眼神，他在前两世从未得到过。
前世……
江遇之的心猛地一抽，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第一世，她对他总是笑意盈盈，接受他的馈赠，回应他的殷勤，却从未真正将他放在心上。
他后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她众多裙下臣中，最听话、最无害的一个，是她排遣寂寞的工具人。
她对他的那些温柔，不过是涂着蜜糖的毒药，让他甘之如饴，最终万劫不复。
第二世，萧执圭也重生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甚至见不到她，只有大典的时候重臣俯首称臣的时候远远看她一眼。
那些记忆里的阿沅，或温婉或冷艳，却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爱恋。
“哥哥，你怎么了？”阿沅见他忽然失神，眉头微蹙，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遇之猛地回神，对上她关切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算计，只有满满的担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涩意，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怕她再次消失：“没事，只是想到了些往事。”
他没有细说前世的苦楚，那些黑暗的记忆，他不想让她沾染分毫。
这一世，他只要她笑，只要她好。
“在想什么呀？”阿沅歪着头看他，语气带着好奇。
江遇之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在想，我江遇之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好的阿沅。”
阿沅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像熟透的苹果，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哥哥又取笑我……”
“不是取笑，是真心话。”江遇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阿沅，你知道吗？能像现在这样，每天看着你，和你一起读书，一起赏花，一起用膳……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的语气无比认真，眼底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阿沅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眼神有些闪躲，却又忍不住迎上他的目光。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我也是……”她小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江遇之耳中，“能和哥哥在一起，阿沅也很幸福。”
江遇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
他拉着阿沅在软榻上坐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阿沅有些羞涩，却没有挣扎，乖乖地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墨香。
“你看，这是你上次给我绣的荷包。”江遇之从腰间解下一个月白色的荷包，上面用银线绣着几枝清雅的墨兰，针脚虽有些稚嫩，却绣得格外用心。
阿沅看到那个荷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怎么样？我绣了好久呢，先生说我武功不好，绣花倒是有点天赋。”
“很好，我很喜欢。”江遇之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绣东西，我会一直戴着。”
前世，阿沅从未为他绣过一针一线。她的绣品，要么送给了萧执圭，要么送给萧承锐。
他曾在萧执圭的腰上见过一个极其精美的荷包，上面绣着并蒂莲，那是阿沅亲手做的。
而前世的他根本不配。
而现在，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阿沅亲手绣的荷包。
这比得到任何珍宝都让他欣喜。
“对了，哥哥，我今天跟厨房学了做你喜欢吃的莲子羹，一会儿让丫鬟给你端来。”阿沅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
江遇之闻言，心中又是一暖。他知道，阿沅以前在慈恩寺时，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学做这些精细的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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