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深入冰川,空气越稀薄,呼吸间仿佛有细碎的冰渣刺入肺腑。
身后传来张鹭白压抑的咳嗽声。
人类的肺部正在为稀薄氧气抗争。
张鹭白的睫毛上凝着霜花,呼出的白雾越来越稀薄,可他的目光始终钉在我背上,像一道无声的锚。
莫里斯则沉默得像具行尸,军靴碾碎西瓜雪时发出黏腻的声响,仿佛踩过无数腐烂的内脏。
K的步伐依旧轻盈,混血种的体质让他比人类更适应极端环境,但侧脸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灰蓝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成细线。
寒意让我的血液流速更加迟缓,唇上却泛起妖异的艳色。
脚下积雪的颜色逐渐变得诡异,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粉红,像被碾碎的草莓汁液浸透。
"西瓜雪……"
K指尖捻过一撮红色晶体,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某种嗜寒藻类繁殖导致的,不过——"
他抬头看向我,笑容微妙,"在这种地方出现,可不太自然。"
莫里斯皱眉,军靴碾过那片猩红:"看起来,不像是血月的把戏。"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缓慢融化,留下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是梵诺拉的'欢迎仪式'。"
张鹭白凝视着远处的冰川,忽然开口:"她在引导我们。"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红色的雪痕蜿蜒向前,像一条被刻意铺就的血色地毯,直指冰川深处某个幽暗的裂隙。
"真贴心。"我冷笑,"还怕我们迷路?"
K突然停下。
眼前的冰洞豁然开朗,洞顶垂落的冰棱如倒悬的利剑,折射出幽蓝的光。
最深处是一面巨大的冰壁,光滑如镜,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
张鹭白忽然停下脚步。
他伸手触碰冰壁,手套与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冰洞。"他指尖划过一道笔直的切痕,"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莫里斯突然拔出枪。
我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冰层深处封着一具穿着中世纪猎装的尸体,胸口插着银质十字剑。
尸体的左手无名指不翼而飞。
"看来先知喜欢收集手指。"我轻踢冰面,裂纹蛛网般蔓延,"品味真差。"
K突然吹了声口哨,银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芒:"各位,我们好像到'门口'了。"
冰面光滑如镜,倒映出无数个"我们"——
无数个裴傲青,无数个张鹭白,无数个K和莫里斯,层层叠叠,像是跌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棱镜世界。
K倒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银戒指在冰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哇哦,这要是摔一跤,怕不是能滑到地心?"
声音在冰壁间来回折射,变得扭曲而空洞。
莫里斯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军靴在冰面上打滑,他猛地扶住墙壁,指节泛白:"这地方……不对劲。"
"磁场干扰?"
张鹭白依旧冷静,取出仪器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最终变成一片乱码。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在冰面上游移,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干扰。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冰洞深处。
每走一步,冰面上的倒影就扭曲一分。
——我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红发如焰,站在凡尔赛宫的玫瑰园里,指尖挑着一个棕发少年的下巴。
——我看见张鹭白站在手术台前,染血的口罩下,是一张冷漠到近乎陌生的脸。
——我看见K的银戒指碎裂,混血种的血洒在雪地上,像凋零的蔷薇。
四周的冰壁像被高温融化的蜡,无数个模糊的影子从冰层深处浮现。
有些像是我们自己,有些则完全陌生,像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亡魂。
莫里斯猛地僵住,瞳孔剧烈震颤,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枪,呼吸变得粗重而紊乱。
张鹭白则站在原地,黑眸深处闪过一丝痛楚。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冰面,像是透过它看见了某个无法逃避的过去——
手术台上颤抖的手,病人的鲜血,父亲的死亡证明。
K的反应最直接。
他捂住耳朵,银戒指高频震颤着发出嗡鸣,混血种的本能让他比人类更敏感。
而我,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血族的血脉让我免疫这种低劣的精神干扰,但冰泪湖的幻境显然不是普通的催眠。
它在挖掘每个人灵魂深处最脆弱的裂缝。
"无聊。"
我冷笑,指尖在冰面上轻轻一划,血液的力量如涟漪般荡开,所有倒影瞬间破碎。
冰洞深处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梵诺拉的嘲讽,又像是莫兰的低语。
"小亲王……"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千万个人同时呼唤我的名字,"你终于来了。"
张鹭白的手指突然收紧,将我往身后一带,声音冷得像刀:"装神弄鬼。"
冰层深处传来孩童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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