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我准时来到鞠大姐家楼下,看到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生机。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默默走着。但我知道,鞠大姐已经迈出了走出阴霾的第一步,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艰难,但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
十一月末的阳光透过供热站斑驳的玻璃窗,在布满煤灰的地面投下歪斜的光影,却丝毫驱散不了室内弥漫的腐臭气息。
鞠大姐攥着铁门把手的指节发白,半个月前离开时窗明几净的供热站,此刻竟成了这般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刺鼻的尿骚味混着铁锈味直钻鼻腔,脚步不由自主地顿在门口。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褐色的污渍,鞠大姐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推开,眼前的景象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便池边缘凝结着棕黄色的尿垢,宛如一圈圈年轮,苍蝇在黏腻的污渍里贪婪地蠕动,翅膀摩擦声刺得耳膜生疼。
她下意识捂住口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转身时瞥见洗手台,水龙头下堆积的水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水池里还漂浮着几个烟头,在浑浊的污水中沉沉浮浮。
顺着楼梯往上走,扶手上的煤灰厚得像层硬壳,鞠大姐用指甲轻轻一抠,指甲缝瞬间嵌满黑色碎屑。二楼设备间的门半敞着,锈迹斑斑的暖气片上,灰尘足有半指厚,能清晰看见有人用手指划出 “到此一游” 的字样。
她最宝贝的清洁工具东倒西歪地躺在墙角,崭新的拖把布沾满油渍,扫帚把上缠绕的头发像团乱麻,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大苗她妈!” 鞠大姐抓起墙角积灰的座机,听筒贴着脸颊的瞬间,一股汗酸味扑面而来。她竭力克制着颤抖的手指,按下熟悉的号码,声音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
“我不在的日子你就这么干活?设备上的灰能写字,楼梯滑得能摔跤,孩子不会干,你也跟着不会干?你这几年都是这么干的!”
电话那头传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贤大姐漫不经心的声音裹着电视节目的嘈杂传过来:“哟,至于这么大火气?不就几天没打扫干净吗,至于上纲上线吗?”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走的时候又没说要检查,再说供热站这活,差不多就行了呗。”
鞠大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差不多?你知不知道设备积灰会影响供热效果?楼梯打滑摔着人怎么办?”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去年冬天王大爷摔断腿,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没及时清理楼梯上的冰渣?”
“呵,你还真会扣帽子。” 贤大姐嗤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嗑瓜子的清脆声响,“不就是仗着在这干了几年,就觉得自己是个官了?村主任是我妹夫又怎么了,我干活凭的是本事,可不是关系!”
争吵声像瘟疫般迅速蔓延,供热站的职工们纷纷从各个房间探出头来。
鞠大姐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燃烧,她猛地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狠狠摔在满是污渍的操作台上:“本事?你倒是说说,这满地尿垢是哪门子本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我把供热站当自己家,每天天不亮就来打扫,你呢?拿着工资当甩手掌柜!”
“打扫卫生算什么本事?” 贤大姐突然提高音量,尖锐的嗓音震得听筒嗡嗡作响,“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就会卖苦力吗?有本事你去找村主任评理啊!”
“王站,你看看这活干的,这是糊弄谁呢!” 鞠大姐转身对着闻声赶来的我,手指着满是灰尘的仪表盘,声音发颤。
“设备不保养,卫生不打扫,出了事故谁负责?”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欲言又止的同事,突然觉得一阵心寒,这半个月来,难道就没人看不下去吗?
贤大姐在电话里冷哼一声:“负责?你以为你是谁?少在那装清高!”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有这闲工夫挑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家的事,听说你儿子高考成绩不怎么样啊?”
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进鞠大姐的心窝。她的嘴唇瞬间没了血色,握着听筒的手不住颤抖:“你…… 你怎么能拿孩子说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活你要是不想干,趁早走人!”
“走人就走人,谁稀罕这破工作!” 贤大姐的声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妹夫,看看他到底听谁的!” 说罢,听筒里传来重重的摔砸声,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动静。
供热站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老式电风扇发出吱呀的转动声。
鞠大姐瘫坐在满是煤灰的椅子上,耳边还回荡着贤大姐刺耳的话语,心口像被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喘不过气来。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这份坚守了十几年的工作,此刻竟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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