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展剧场那场砸挂带来的羞愤和冰冷,像一层坚硬的壳,牢牢裹住了我。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拒绝了一切社交,包括哥哥何九华打来的十几个电话。那些铃声固执地响着,像一次次徒劳的叩门,最终归于沉寂。我知道他担心,但那晚台上刺耳的哄笑声和尚九熙那轻描淡写的调侃脸孔,反复在我脑海里回放,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心口。无法原谅,至少现在不能。
直到手机屏幕上跳出那个熟悉又带着点强势的名字——何九华。电话接通,他劈头盖脸的声音就砸了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何小月!你打算在家孵蛋孵到什么时候?今天尚九熙生日!晚上家里聚会,地址发你了,必须到!听见没有?敢不来,我亲自去你家拎人!” 说完根本不等我反驳,“啪”地就挂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我捏着发烫的手机,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何九华太了解我的软肋,知道用“亲自来拎人”这种威胁最有效。挣扎了许久,对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最终还是妥协般地开始换衣服。去就去,露个面就走,权当是给哥哥一个面子。至于那个人……眼不见为净。
聚会地点定在尚九熙自己那套不大不小的公寓里。推开门,喧嚣的热浪裹挟着火锅辛辣的香气扑面而来,几乎将我掀了个趔趄。客厅里灯火通明,挤满了熟悉的面孔。王九龙和张九龄正围在餐桌旁抢刚下锅的肥牛,大呼小叫;周九良和杨九郎坐在沙发上,一个慢悠悠地喝着茶,一个笑着看热闹;何九华正端着酒杯,跟几个师兄弟大声谈笑,眼角余光瞥见我,立刻扬手招呼:“小月!这边!”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全场,心脏不受控制地一紧。尚九熙被几个师兄弟簇拥着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手里也拿着酒杯,脸上带着明显的醉意,眼尾染着一层薄红,正听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咧嘴笑一下,露出整齐的白牙。他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有点失落。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我尽量低着头,快步穿过热闹的人群,像一抹沉默的影子,径直走向客厅另一头通往小阳台的玻璃门。我需要一点冷空气,需要一点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喧嚣和那个人影的空间。
阳台很小,只容得下两三个人转身。初冬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吹散了室内的燥热和火锅味,也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夜色里流淌,像一条无声的星河。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胸口的郁闷都呼出去。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里,身后的玻璃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室内暖烘烘的气息猛地涌了出来。我惊得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回头——
尚九熙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背对着客厅里倾泻出来的暖光,面容陷在阳台的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带着酒后的迷蒙,却又像燃烧着某种执拗的火,直勾勾地锁定了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风似乎都静止了。阳台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和他粗重得有些不稳的呼吸声,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耳膜。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下意识地想逃,可阳台就这么大,唯一的出口被他堵得严严实实。
“何小月。”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我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金属栏杆,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不敢看他那双在暗影里亮得惊人的眼睛,只能慌乱地垂下眼睫,盯着自己鞋尖前一小块模糊的光斑。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沉重的脚步带着踉跄,浓烈的酒气瞬间将我完全笼罩。那距离近得过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灼人热度。
“躲我?”他低哑的声音贴着我的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受伤般的质问和无法理解的愤怒,“从专场……躲到现在?”
这三个字像开关,瞬间点燃了我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怒火。我猛地抬起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谁躲你了?尚老师,您台上包袱砸得那么响,我哪敢再碍您的眼?” “尚老师”这个刻意疏远的称呼,带着尖锐的讽刺脱口而出。
他似乎被这个称呼刺了一下,眉头狠狠一拧,脸上醉意朦胧的烦躁更重了。他烦躁地抬手,用力揉了一把脸,像是想让自己更清醒些,但眼神依旧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说不出的混乱。
“那晚……”他喘着粗气,声音里充满了懊恼和急于辩白的混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看见你了!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那儿,戴着那顶蓝帽子……我他妈……”他语无伦次,词句破碎地碰撞着,“我脑子一抽……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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