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金那声裂帛般的怒吼,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后台长久以来维持着某种微妙平衡的表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沉重,连最惯常的插科打诨都销声匿迹了。烧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摔门走了。孟鹤堂和周九良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和茶渍,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其他人要么低头忙自己的事,要么眼神躲闪,整个空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谢金最后那个受伤的眼神和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像烙印一样烫在脑海里。巨大的自责和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王总监匆匆赶来,脸色难看地把我叫到一边,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样?谢老师他……”他搓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唉!你这方案……效果是好,可这动静也太大了!现在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满心疲惫和茫然。
“这两天……你先别去找谢老师了。”王总监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让大家都冷静冷静。宣传那边……新视频暂时都别发了,避避风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沉重,“你也……好好想想。”
“避避风头”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对方案的否定,更是对我本人的一种无形放逐。我垂下眼,默默点头,转身回到自己那个角落的工位,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黏在我背上,带着探究、同情,或许还有一丝责备。打开电脑,看着那些曾带来巨大成就感的视频数据,此刻只觉得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我刻意把自己缩在角落,尽量减少存在感,只处理最基础的文案工作。后台的气氛依旧沉闷。谢金的位置一直空着,那张老榆木书桌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尘。烧饼依旧绷着脸,但明显沉默了许多,偶尔看向谢金空位的眼神复杂难辨。孟鹤堂试图缓和气氛,讲个笑话,往往也只能换来几声干涩的回应。
关于那场冲突的议论,如同水下的暗流,虽听不真切,却无处不在。我成了风暴的中心,却只能独自承受那份煎熬。几次鼓起勇气想给谢金发条信息道歉,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说什么呢?说“对不起连累您了”?还是“我错了不该做那些视频”?哪一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替我挡下所有攻讦,自己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份沉甸甸的情谊,一句道歉如何承载?
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他最后那句嘶吼——“她动的,是你们脑子里那层几十年都刮不掉的锈!”——无异于向整个后台固守的某些观念宣战。他为我做到如此地步,那愤怒的嘶吼背后,是否也包含了对我的某种期待?期待我能理解他的坚持,也理解他的改变?而我,除了带来这场风暴和撕裂,又给了他什么?
这个念头让我坐立难安。
就在这压抑的低谷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了城市。气温骤降,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敲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声响。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枯燥的演出排期表发呆,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这个时间点,妈妈很少给我打电话。
“喂?妈?”我接通电话,声音有些发紧。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寒风吹散:“小雨……你爸……你爸他……突发脑溢血……送医院了……在抢救……医生说……情况很危险……你快……快回来……”
嗡——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爸爸?抢救?很危险?这几个词像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向我,瞬间将我击垮。巨大的恐惧和慌乱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淹没了所有关于后台冲突的焦虑和自责。
“妈!妈你别急!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回去!马上!”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市……市一院……急诊……”妈妈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
“好!我马上到!等我!”我胡乱地抹了把脸,挂断电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倒了旁边的水杯也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立刻!马上!
我抓起椅背上的羽绒服,跌跌撞撞地就往外冲,脸色煞白,眼神慌乱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我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镇定。
“小雨?怎么了?”孟鹤堂最先察觉到我的异样,赶紧起身拦住我。
“孟哥……”我抬起头,满脸泪痕,声音抖得厉害,“我爸……我爸他……在医院抢救……我……我得回去……”话没说完,眼泪又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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