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宣传组办公室的饮水机坏了。后勤师傅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大家只能去后台角落那个老旧的茶水间接水。那地方离张九龄的单间不远。一次我去接水,刚拧开水龙头,就听到身后单间的门开了。张九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的保温杯,看样子也是来接水。狭小的茶水间,空气瞬间有点凝滞。我下意识地想退开,让他先接。
他却像是没看见我,径直走到另一个水龙头前,拧开。水流哗哗作响。我们俩并排站着,沉默地等着各自的杯子接满水。空气里只有水流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我低着头,盯着自己杯子里不断上升的水线,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就在我的杯子快满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这水碱味重。”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杯子上,眉头又习惯性地微微蹙起:“后勤没给办公室配桶装水?”
“……没。” 我有点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这个。
他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接满水的保温杯,拧紧盖子,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茶水间,对着那杯“水碱味重”的水,一脸茫然。这算是……关心?还是嫌弃?
这些小插曲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激起微澜,又迅速消失。更多的时候,我们的交集依旧围绕着工作。那个“德云后台十二时辰”的vlog计划,在王九龙的牵头下,终于磕磕绊绊地开始了极其有限的尝试。
拍摄范围被严格框定:清晨空旷的练功房,只拍全景和空镜,捕捉阳光穿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的光影,收音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模糊不清的练嗓声;后台公共休息区大家围坐一起吃工作餐,镜头只能远远地扫过桌面,聚焦在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几双拿着筷子的手上,禁止收音,也禁止拍摄任何人的正脸和交谈口型;偶尔捕捉到王九龙帮张九龄整理大褂后领、或孟鹤堂递给秦霄贤一张纸巾这样的瞬间,也都是极短的侧影或背影。
拍摄过程极其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束手束脚。负责拍摄的宣传组同事小赵,举着小小的手持DV,像做贼一样,大气不敢出。师兄弟们起初还有点新鲜感,秦霄贤甚至试图对着镜头挤眉弄眼,被周九良一句“再作妖就把你碗里的香菜全夹走”无情镇压。但很快,这种无处不在又刻意保持距离的镜头,让大家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后台那种特有的、插科打诨的放松氛围,在镜头面前变得有些拘谨和刻意。
张九龄更是全程“禁区”。他的单间、他练功、他对活的地方,都是绝对的“非拍摄区”。偶尔镜头扫过公共区域,他要么是迅速避开,要么就是留给镜头一个冷硬疏离的侧影或背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让拍摄的小赵压力山大。
然而,当小赵把剪辑好的第一个试水片段——一个只有两分多钟、几乎全是空镜、背影和手部动作的无声视频——放到内部小群里时,效果却出乎意料。
视频没有任何煽情的音乐,没有一句台词。只有清晨练功房的光影流转,只有筷子夹起饭菜的细微声响(后期加的轻微环境音效),只有王九龙抬手为张九龄整理衣领时,张九龄下意识微微低头配合的那半秒自然流露。画面干净、克制,带着一种纪录片式的观察感。
群里先是短暂的安静。
秦霄贤第一个跳出来:[哇靠!拍得这么有感觉?虽然没我正脸,但那只拿筷子的手一看就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周九良:[嗯,手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夹的是不是香菜。]
孟鹤堂:[氛围感抓得很好啊,有种安静的烟火气。]
王九龙:[拍得挺巧的,那个整理衣领的镜头,我自己都没注意。]
连很少在群里说话的栾云平也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最后,是张九龄。他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OK]手势。
这个极其简单的[OK],却像一颗投入宣传组的小石子,激起了不小的波澜。陈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正满意的笑容,拍着我的肩膀:“苏晚,不错!这路子看来能走!” 其他同事也投来赞许的目光。我知道,最大的功劳是小赵的拍摄和剪辑,但那份细化到近乎苛刻的策划案,无疑为这次尝试打下了安全的基础。
心头那块关于策划案被否定的憋闷,似乎被这个小小的[OK]冲淡了一些。但张九龄本人,依旧保持着他的距离。
真正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异常忙碌的周五。
德云社筹备已久的大型商演“相声有新人”进入最后冲刺阶段。这场演出规模盛大,邀请了多位当红嘉宾助阵,线上线下同步直播,宣传压力空前巨大。整个宣传组像上了高速陀螺,连轴转得晕头转向。
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核对嘉宾名单和宣传口径,确保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盯着设计公司赶制巨幅舞台背景喷绘,颜色差一个像素都要返工;协调各家媒体采访时间和通稿发布;处理因票务问题汹涌而来的粉丝咨询和投诉……电话、邮件、微信消息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午饭常常是啃两口面包就对付过去,咖啡一杯接一杯,也压不住眼底越来越深的青黑和太阳穴突突的跳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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