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升起,浓重的白雾还没有完全散去,长街某一角紧闭多日的店门在今天终于重新被打开。
刚过九点,这里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访客,而彼时姜然才刚刚将桌上散落的东西收好。
玻璃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雾气中走出,在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越过柜台直直锁定在了姜然身上,“姜先生,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姜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坦然迎上来者的视线,“是啊,好久不见……”
店里还很空,因为前几天都没有开门,期间也没有让人来打理,所以预存的花材多多少少有些损耗,沈清进来的时候姜然正在处理其中一捧已经发蔫干枯的玫瑰。
玫瑰娇弱,尤其是在打了刺之后,姜然的指尖搭在发蔫的暗红色花瓣上,垂下的眼睫遮去了他眸底的情绪。
“沈先生来得可不太巧,今天我们这里可没有花可以给你。”
少年语气平和,丝毫看不出半点之前和他针锋相对的模样。
沈清的目光在他柔软雪白的脸颊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他带着浅淡青黑的眼底。
“姜先生看起来似乎没休息好,是昨天做噩梦了吗?”
闻言,姜然微微俯下身,撑着下巴抬眸望向柜台外的青年,“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做噩梦,我又没有做过很坏的事情,怎么会做噩梦呢?”
他语气轻快,不自觉地带了些嗔怪,眼波流转间那片颤动的眼睫如同翻飞的蝶翼,在他琥珀色的眸底投下一片动人的光影。
沈清笑起来,他生得出众,五官轮廓温和清隽,是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一类,尤其是在他特意露出这样一面的时候。
他说姜然脸色差看起来没有休息好,其实他本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明明今天天气算不上太冷,他却穿了件略有些厚重的黑色薄呢外套。
因为距离很近,姜然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混杂了浅淡烟草气的古龙水味。
他撑着下颌歪头去看眼前人,状似无意般说道:“我记得沈先生之前好像不怎么喷香水的。”
说着他对着沈清眨了眨眼,眉眼间露出些八卦的神色来,“突然开始打扮自己,怎么,沈先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喜欢的人吗……”
沈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喜欢二字在他舌尖绕了又绕,像是裹了糖霜的毒药,明知危险,吞下去时却又莫名从中生出些隐晦的甜蜜来。
少年拨了拨柜台上干枯的玫瑰,玉白粉润的指尖与颓靡发暗的红交叠在一处,艳得有些让人心惊。
像是裹了糖霜的毒药,哪怕明知道危险,却还是会为那一层转瞬即逝的甜蜜神魂颠倒。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少年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低下了头,暗红色的玫瑰已经枯萎,干掉的花瓣稍稍一动便扑簌簌地往下掉。
少年将那几支枯萎的玫瑰捧了起来,“你也看到了,今天我们店里只剩下这些东西了,沈先生如果想买花的话只能去别人家了。”
沈清没有去看那几支花,他的注意全程都落在了眼前人身上。
柜台不算太宽,沈清稍一俯身就占去了大半的空间,投下的阴影不偏不倚恰好将少年拢于其中,“你知道的,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
闻言,少年的动作顿了顿,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又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
姜然垂眸拨了拨那满桌的枯萎玫瑰,“你有点贪心了,你要的东西我可不一定给的了。”
比起拥有尖利獠牙的食肉动物来说,脆弱的食草总是要机警许多。
只是它们的这份机警对于猎食者来说只不过算是某种乐趣,没有丝毫威胁性可言,沈清看姜然和看一只撞入蛛网后垂死挣扎的蝴蝶没什么区别。
“但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
他高高在上地低头看着被自己阴影拢住的少年,像是笃定了他的下一步依旧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般。
闻言,少年眼睫颤了颤,琥珀色的眼瞳里情绪浮动,似笑非笑地直直迎上沈清探究的视线,“你说的帮我就是……让我差点死掉吗?”
被这样当面戳穿,沈清脸上却没有任何和慌乱挂钩的神色出现,反而轻笑道:“所以我才喜欢你。”
表白的话就这么调笑似地被抛了出来,他语气太随意,随意到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不过就算他真的认真了也无所谓,毕竟他自己也很清楚那个人不会当真。
最后的秘密近在眼前,几乎已经是半捅破状态。
少年始终平静,直到他说出这句喜欢。
唇边的弧度再也无法维持,少年眉尖微皱,那双浅色的眼底凝了层冰,“那你的喜欢还真廉价。”
岂止是廉价,甚至可以说是恶心。
沈清抬手从桌上捡起一片干枯的暗色花瓣,他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让姜然听清,“说我居心不良,你也差不多,姜然,我们是同类。”
叮铃一声,门口悬着的风铃突然被拨动,纪州匆匆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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