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四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拉着苏小棠爬出石缝时,她腕骨几乎要被捏碎。
晨雾散得干干净净,槐巷里飘着炸油糕的甜香,可她喉间还泛着刚才药丸的苦,混着石室里那股焦糊的毒香,直往胃里翻涌。
"第二轮资格赛的铜锣都敲过三响了!"陈阿四扯着嗓子吼,腰间铜铃撞得叮当响,"你上轮拿了太后的赏,这轮要是迟到,那些个酸秀才又要编排你恃宠生骄!"他边说边往她手里塞了块温热的桂花糕——是方才在巷口买的,酥皮蹭得她掌心都是碎末。
苏小棠咬了口桂花糕,甜腻的蜜渍桂花香暂时压下了苦味。
她望着前方被彩旗扎成花门的赛场入口,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议论:"天膳阁的苏娘子,上回那道荔枝蒸蟹,蟹肉里真有荔枝的清甜味儿!可不是?
我瞧着太后用了三筷子......"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膜。
她摸了摸怀里的青瓷瓶,里面装着从陶鼎刮下的黑褐色毒料,还有半片火纹陶片。
昨夜在铜片里看见的青紫色妖火又浮现在眼前——巫厨要在太液池主赛场搞的"祭",必须在这轮比赛里埋下反制的线。
"陈掌事,我想选最西边的备赛区。"她突然开口,喉间还带着未褪的哑。
陈阿四脚步顿住,横肉堆起的脸上拧出个疑惑的褶子:"西边?
那地儿背阴,灶火难旺,上回李师傅在那儿做松鼠桂鱼,鱼皮都没炸脆。
你图什么?"
"图片。"苏小棠指了指赛场中央那座鎏金棚子,"主会场厨房的通风道,我查过图纸,是从西边备赛区引出去的。"她压低声音,"我要借他们的香料库,得离主厨房近点。"
陈阿四的铜铃突然不响了。
他盯着苏小棠发亮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成,老子去跟监赛官说。
你记着,要是有人问,就说你要试新得的西域香料,怕人多手杂碰坏了——"他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银牌拍在她手心,"这是御膳房的通行腰牌,香料库的库管见了不敢刁难。"
苏小棠攥紧银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她能感觉到陈阿四的视线落在自己后颈,像团烧得不太旺的火——这个总骂她"小丫头"的老御厨,此刻眼里竟带着点近乎悲壮的郑重。
备赛区的木牌果然插在最西头。
苏小棠提着食盒走过去时,能听见东边传来其他选手的喧闹,锅铲碰击声、食材落水声,混着评委会的议论。
她的备赛区却静得反常,只有风穿过竹帘的沙沙响。
"苏娘子要的香料库钥匙。"监赛官是个尖下巴的小太监,递钥匙时指尖抖了抖,"库里头东西金贵,您可仔细着......"
话音未落,竹帘外传来脚步声。
苏小棠余光瞥见道灰影闪过,太快了,像片被风卷起的破布。
她装作整理食盒,眼角的余光却锁住那抹影子——青灰色粗布短打,脚踝处沾着黄泥,正是方才在石室附近见过的。
"有劳公公。"她笑着接过钥匙,手指却在食盒里捏住那枚羊脂玉符。
玉符贴着皮肤发烫,是在警示附近有邪毒,还是在提醒她被盯上了?
香料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霉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苏小棠眯起眼适应黑暗,很快在墙角找到了通风管道——半人高的青瓦砌成,缝隙里塞着半团蛛网,显然久未清理。
她反手锁上门,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炭灰还带着昨夜陶鼎的余温,是她在石室里偷偷刮下的"愿火"残留。
指尖刚触到炭灰,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有人在门外。
苏小棠动作不停,装作翻找香料罐,指尖却快速将炭灰撒进通风口。
炭灰打着旋儿飘进去,顺着风道往主会场方向去了。
这是她跟老厨头学的"风引术",用特殊炭灰追踪空气流动路径,等邪火发作时,就能顺着风道反推源头。
"苏娘子?"小太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该备菜了,评委们都等着呢......"
苏小棠应了声,转身时瞥见香料架最上层摆着个青瓷罐。
罐身刻着吞尾蛇纹——和陶片上的火纹如出一辙。
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刚要伸手,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谁?"她攥紧玉符冲出去,只看见方才那道灰影闪过竹帘,地上躺着个被打晕的小太监,腰间挂着主会场厨房的钥匙。
"苏娘子!"陈阿四的大嗓门从东边炸响,"该你上场了!"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将玉符塞进袖中。
她弯腰拾起小太监的钥匙,藏进衣襟最里层。
当她走向赛场中央的鎏金棚子时,阳光正穿过彩旗的缝隙,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光。
人群的喧闹声突然远了。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怀里的陶片和钥匙硌得生疼。
这时,一个小丫鬟从侧门跑来,塞给她个油纸包:"老厨头让我给您的,说......说您看了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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