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书梳妆完毕,正提着裙摆款款下楼,便瞧见廊柱旁何辑正攥着刘楚玉的衣袖不放。
两人身影在晨光中挨得极近,衣袂几乎交缠在一起。她脚步一顿,描金的绣鞋在木阶上轻轻一转,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刘楚玉攥紧了衣袖下的手指,终是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多日的问题:"那你的夫人呢?"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直直刺过去。
虽然她在刘子业面前极力掩饰遇险真相,但这不代表她不恨。若换从前,以她的性子,早将宋明月挫骨扬灰。
何辑眉头紧蹙:"我与她毫无干系,甚至从未正眼瞧过她。"
"可她终究是你的正室夫人,不是吗?"刘楚玉抬眼直视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何大人敢抗旨休妻吗?"
何辑温柔的神色一滞:"阿玉,现在还不是时候…"
"果然。"她冷笑一声,眼底的光渐渐冷下去,"何大人做不到。"
在他心里,终究是家族利益更重要。
"回去吧。"她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往后也不必再来。"
何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我三个月..."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一定..."
"不必了。"刘楚玉抽回手,眼底一片冰凉,"我这一生,从不等人。"
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转身时,何辑看见她眼角有泪光一闪而过,却走得干脆利落,连衣袖都没让他碰到。
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何辑站在原地,忽然想起那年她提着裙角跑向自己时,眼里盛着满天星光。
如今那双眼睛看着他时,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刘楚玉一步步走上楼梯,眼角还凝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倔强地抿成一条直线。
经过紫书身边时,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累了。"
庭院里的秋千架上,刘楚玉呆坐着,连刘子业凑过来逗她说话都毫无反应。
少年天子说了半天,最后气呼呼地蹲在她脚边:"阿姐要是还生气,我这就去..."
"安静。"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冰。
紫书抱着酒坛过来时,刘楚玉已经盯着地上的落叶看了半个时辰。两人并排坐在秋千上,就着坛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
没有下酒菜,烈酒烧得喉咙发痛,却正好压住心里那股酸涩。
酒液滑过喉咙时,刘楚玉忽然想起那年春猎,何辑替她挡箭后,也是这般就着同一个酒囊喝药酒。
记忆里那人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在她手背上,可现实里连他送的那支簪子都碎了。
坛底最后一口酒晃荡着,她仰头饮尽。
或许她终究还是喜欢过何辑的,那些月下对弈、雪中共酌的时光都真真切切存在过。
只是如今...秋千吱呀轻响,她望着墙角将谢的桃花,忽然觉得该放下了。
紫书悄悄瞥见一滴泪砸在酒坛上,很快被木纹吸收。
她懂这种痛——不是放不下那个人,而是舍不得曾经那些美好的过往。
如今的刘楚玉,能握住的实在太少,所以每份感情都攥得死紧,连带着那些刺也一起攥进血肉里。
风裹挟着落花拂过庭院,枝头残存的几簇粉白花瓣簌簌落在秋千架上。
刘楚玉醉眼朦胧地望着飘到裙摆上的桃花,伸手去接时,紫书突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尊主!"她手忙脚乱地把酒坛藏到身后。
然后小步往旁边挪,绣鞋碾碎了几瓣刚落地的桃花,待与两人拉开距离干脆提着裙子跑进桃花林里,连发髻上沾了花瓣都顾不上拂。
溪诏的身影从纷扬的桃花雨里走出来,玄色衣袍上沾着零星花瓣。
他盯着刘楚玉泛红的脸颊,倏地伸手摘掉她发间的一朵花瓣:"醉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刘楚玉晃了晃空酒坛,惊落坛底粘着的最后一片花瓣:"要你管..."
溪诏耳根通红,连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竟比刘楚玉醉态还要明显,他一把攥住晃动的绳索,“你心里到底喜欢谁?”
他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他和刘子业调查时,听到何府的下人议论她,说她同亲弟弟两情相悦,互定终身。
那日,他在刘子业势在必得的疯魔中失了魂。
若她真与刘子业...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刘楚玉的冷笑打断。
"怎么?"她指尖戳在他心口,"你也信那些混账话?"酒气混着桃花香扑在他脸上,“不过是求生之策罢了,你还当真,与其...”话未说完,身子一软向前栽去。
溪诏慌忙接住她,怀中人滚烫的眼泪浸透他前襟:“与其争执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替我想想怎么惩治那些恶人,她们活着我就会不快乐。”
“我好想,让她们都消失...”
她内心曾极力掩饰的恶,终于在溪诏的盘问中揭开。
“那些事情,我和小皇帝都知道。我们可以...”
"不要!"刘楚玉猛地抬头,醉眼却格外清明,"我要亲手解决,谁都不准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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