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可汗的狼骑,裹挟着劫掠的人口、物资,带着对隋帝杨广的羞辱,在隋军各路勤王兵马勉强合围之前,退回了阴山以北的茫茫草原。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城池,以及空气中血腥的气息。
天子杨广,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脸色终日铁青,脾气变得愈发暴戾无常。
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御驾仪仗,此刻在返回东都洛阳的漫长官道上,像是一支带着屈辱气息的送葬队伍。
昭阳宫的车驾内,气氛却弥漫着焦灼的担忧。
林天生小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锦被里,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见多少血色。萧皇后守在他身边。每当林天生因颠簸而痛得吸气,她的手指便会无意识地收紧,仿佛那疼痛也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还疼得厉害么?”萧皇后将一盏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端到林天生唇边。
林天生勉强摇了摇头,“裴师…”喝完参汤,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目光投向坐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的裴矩,“我们…何时能回洛阳?”
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雁门的无力感,那种死亡逼近却束手无策的恐惧,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裴矩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沉默行进的队伍,低声道:“快了。过了崤函古道,便是洛阳地界。只是…陛下心绪不宁,行程耽搁不少。” 他没有明说,但车厢内的人都明白,那位惊魂未定的天子,如今是草木皆兵,稍有风吹草动便要疑神疑鬼,大队人马只能走走停停,迁就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
又行了数日,疲惫不堪的队伍终于进入了崤函古道的地界。一处地势略为开阔的山坳,传令暂停休整。随行的宫人侍卫们纷纷下车活动筋骨,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萧皇后见林天生精神萎靡,轻轻抚了抚他微烫的额头,柔声道:“天生,闷在车里许久了,外面虽冷,空气却清爽些,娘陪你下去透透气可好?只一会儿,就在车边。”
在两名宫娥的搀扶下,萧皇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天生下了马车。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随着山风飘了过来。
“咦?这荒山野岭,怎会有钟磬之音?” 萧皇后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林天生心中一动,侧耳倾听。那钟磬之声,似乎来自官道下方不远处的山谷深处,看不清具体所在。
“皇后娘娘,我去看看。” 裴矩不知何时也下了车,走到近前,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神色,“此处地形复杂,前朝多有遗存道观佛寺隐于深山。这钟声清越,不似凡俗,或是一处清修之所?”
“裴卿小心。” 萧皇后叮嘱道。
裴矩点点头,带着两名健壮的内侍,拨开官道旁的荒草,沿着崎岖小径,向谷底探去。林天生被那钟声和裴矩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心,他拉了拉萧皇后的衣袖,眼中带着恳求:“娘,我也想…去看看。”
萧皇后看着儿子,犹豫了一下。谷底情况不明,道路崎岖,他又有伤在身…但终究不忍拒绝。“好,但你要紧紧跟着娘,不可乱跑。” 她亲自搀扶着林天生,在几名宫娥内侍的簇拥护卫下,也沿着那条小径,缓缓向下走去。
一个不大的山坳前,一座早已废弃的道观映入眼帘。
山门早已坍塌大半,门楣上,一块匾额斜挂着,勉强辨认出“玄云观”几个字。
“原来是处废观…” 裴矩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想必是山风穿堂,吹动了残存的钟磬,发出异响。”
萧皇后也微微摇头:“荒废至此,可惜了。”
然而,站在萧皇后身侧的林天生,却被一片小小的水潭吸引。
就在林天生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墨绿潭水时,一种极其微弱的奇异感觉,窜过他的脑海!仿佛那潭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还是废观寒潭,真的藏着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小小的身影脱离了萧皇后的保护范围。
“天生?” 萧皇后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动,关切地唤道。
“娘,” 林天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那墨绿的寒潭水面,声音带着笃定,“那潭里…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 裴矩闻言,也凝神看向寒潭。潭水平静如镜,除了幽深墨绿,看不出任何异常。他微微皱眉:“潭水深寒,又处废观,想必是些沉木顽石罢了。小公子伤体未愈,切莫靠近,寒气侵骨非同小可。”
裴矩的话合情合理。但林天生心底那股莫名的“牵引”感,却在他靠近潭边时,反而更加清晰了一分!
“不…不是石头…” 林天生不顾萧皇后的惊呼和潭边湿滑的苔藓,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潭水之中。
嘶——!
冰冷!刺骨的冰冷!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及那冰冷潭水的瞬间,脑海中那股模糊的“牵引”感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一个极其明确、具体的方位指向——就在他正前方,潭水最深处,靠近中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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