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地记得,在那个和平年代的深夜,第一次读到那段关于安西、关于白发兵的记载时,胸中涌起的巨大震撼与难以言喻的酸楚。那种明知结局已定,却无能为力的憋屈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独抗五十载,怎敢忘大唐……”
是啊,怎敢忘?那是怎样一种深入骨髓的信念,支撑着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兵,在与世隔绝的绝望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守?
他们守的,早已不仅仅是一座物理意义上的城池,更是心中的那份归属,那份对自己身份的认同,那份对遥远故国文明的眷恋与尊严!他们用生命的最后余烬,去守护一个可能早已将他们遗忘的帝国背影。
如果……如果我有机会回到那个时代,拥有足够的力量,我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他曾在无数个虚拟推演和自我叩问中反复思量。答案从未改变——倾尽所有,也要让那份忠勇得到回应,让那座孤城不再孤单,让那些白发老兵,能够看到来自故乡的旗帜,能够魂归故里!
而现在……
顾承安的目光缓缓抬起,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看着魏延等人期盼、焦灼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脸庞,最终视线落在那张巨大的三维电子沙盘上。代表安西都护府的那个遥远的光点,在代表敌军势力的红色区域包围下,显得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历史的遗憾,决不能在这个世界重演!
他,顾承安,掌握着这个时代无人能及的科技力量,拥有远超当前水平的组织动员能力。如果连他都对这样泣血的呼救选择视若无睹,那他苦心经营安平县,发展这一切先进的生产力和武装力量,又有什么终极意义?
难道仅仅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建立一个固若金汤、与世隔绝的科技壁垒下的“桃花源”吗?
不!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重塑这片土地的秩序,是守护并延续文明的火种,是让挣扎求生的人们,能够有尊严、有希望地活下去!
安西,就是那风雨飘摇中最危急、也最值得守护的火种之一。
救安西,不仅仅是解救数万军民的生命,更是践行他内心深处那份穿越时空的责任感和道义!这关乎他给自己定下的“道”!
当然,感性的冲动必须由理性的计算来支撑和实现。他身后的“北斗”信息中心仍在高速运转,屏幕上数据流滚动,冰冷地分析着各种方案的利弊:
风险评估: 巨大的军事投入(兵力、装备、物资消耗),极其漫长且脆弱的后勤补给线,金帐汗国必然的警惕与潜在干预,可能性极高,河西走廊本身的地形复杂性和盘踞其中的吐谷浑、党项等势力阻碍。
收益评估: 成功打通并控制河西走廊,将彻底打开通往西域的战略通道,获得巨大的地缘政治优势和经济潜力;消除来自西侧的直接威胁,获得广阔的战略纵深;整合燕山盟的力量,将其转化为可靠的北方战略屏障和资源供应地;极大提升安平县的威望和影响力,树立道义制高点;长远来看,经济、政治、军事利益难以估量。
数据模型清晰地显示,虽然短期风险巨大,挑战严峻,但一旦成功,长期战略收益将是惊人的。
而燕山盟此刻主动提出的条件——尤其是他们愿意承担起牵制金帐主力的重任,并提供关键的情报和资源支持——极大地降低了“金帐干预”这一核心风险变量。这几乎是送上门来的最佳战略契机。
更重要的是,魏延刚才的话里,已经隐晦地,或者说是在绝望之下,几乎是必然地包含了那个最终的、也是顾承安最为看重的条件:“只要安平县愿意出兵……我燕山盟上下,愿付出一切代价!” 这个“一切代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顾承安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激荡逐渐平复,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决断所取代。
源自另一个世界历史悲剧的强烈共情,与这个世界冰冷的战略利益计算,在这一刻奇妙地达成了统一。
救安西,既是道义使然,也是战略必然。
他看向魏延,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魏先生,安西城头的烽火,安平县……听到了。”
如同久旱逢甘霖,魏延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安平县,将启动针对河西走廊的行动。”顾承安继续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绝非无条件的慈善。安平县的每一份资源,每一位士兵的生命,都极其宝贵,必须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我需要燕山盟做到你们刚才承诺的一切,并且是不折不扣、毫无保留地做到: 第一,绝对的情报共享: 关于金帐汗国的任何军事调动、政治意图、内部矛盾,以及河西走廊敌人的实时动态、地理环境、部族关系,必须第一时间、完整准确地通报给安平。我们需要的是全透明的信息。第二,高效的内部协调: 燕山盟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我需要看到你们能够有效整合内部各部族的力量,统一号令,协同行动,而不是各自为战,互相掣肘。安平需要一个能够统一发声、统一行动的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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