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笼在乳白晨雾里，琉璃瓦上凝结的露珠顺着鸱吻滴落，在汉白玉栏杆上敲出细碎声响。养心殿鎏金铜炉中升起的青烟，裹着龙脑香与松烟墨的气息，在晨光里氤氲成朦胧云霭。雍正帝指尖捏着朱笔，腕骨青筋隐现，笔尖悬在火器监造处的奏请上，墨珠将坠未坠 —— 朱批上半截 "着即议复" 的字迹已然干涸，墨迹边缘泛起微微的裂纹。
案头如山的文书间，这份恳请扩建火器工坊、引入西洋铸炮秘术的折子，已静置七日。每日西北军报如雪花般飞来，鲜红火漆封印里裹着前线将士对新式火器的殷切渴盼。昨日送来的加急奏报上，年羹尧用血写的 "速援" 二字，此刻仿佛还在明黄纸页上灼烧。
"陛下，六部呈递的文书，都谏言此事当审慎缓行。" 贴身太监李德全垂首躬身，蟒纹靴尖几乎要碰到青砖上的缠枝莲纹。他特意压低的嗓音，在空旷殿宇中激起细微回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朱批奏折重重砸在紫檀案上，青玉砚台里的墨汁迸溅如血："缓行？西北儿郎正与准噶尔铁骑厮杀，等他们 ' 审慎 ' 完，只怕连忠魂都要散在漠北荒原！" 玄色龙袍翻涌如浪，帝王在蟠龙柱间来回踱步，绣着十二章纹的袍角扫过金砖地面，沙沙声里满是焦灼。他突然停在东暖阁悬挂的《平定准噶尔图》前，指节叩在瀚海戈壁的位置，震得绢本画卷簌簌作响："速宣林璃入宫！"
半个时辰后，宫墙漏下的晨光已染成金红。林璃踩着宫道积水匆匆赶来，石青色常服下摆还沾着露水，鬓边碎发沾着露水，发间银簪还在微微轻晃。穿过层层垂花门时，她瞥见军机处官员们交头接耳的身影，那些目光像针尖般刺在后颈 —— 自上月在朝堂上驳斥礼部尚书的火器无用论，她便成了守旧派的眼中钉。
行过大礼，她望见御案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心底已然有数："可是火器监造处的折子，又被六部驳回了？"
雍正帝将文书狠狠掷在她面前，明黄笺纸在地上旋出弧光："你且看看！户部哭穷说银库空虚，工部推诿称匠户凋敝，礼部搬出祖制压人，刑部挑刺程序不合，就连向来置身事外的吏部，也拿人事调配做挡箭牌！" 他猛地掀翻案上镇纸，黄杨木雕的瑞兽滚落在地，"六部官员如此默契拖延，分明是在联手钳制新政！"
林璃快速浏览文书，指尖捏着纸页微微发颤。她深知，火器改革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那些守旧派官员不愿看到传统军制被打破，更不愿让新兴势力崛起。窗外忽然掠过一群白鸽，振翅声惊得她回神。"陛下，臣有一策。" 她沉声道，跪行半步将散落在地的文书拢起，"设立 ' 特事特办 ' 通道，凡涉及火器监造、军事革新等要事，可绕过常规流程，直接呈于陛下御览。" 她展开袖中早备好的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章程，"由陛下钦定后，限期督办。如此，既能提高办事效率，又可避免官员推诿扯皮。" 话音落下时，养心殿外传来更鼓声响，已是未时三刻。
雍正帝目光一亮，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此策虽好，可六部官员岂会甘心？这不是公然打他们的脸吗？”
“陛下，改革本就是破旧立新。” 林璃跪在地上，挺直脊背，“若事事都要顾及旧臣颜面，那我大清何时才能强大？臣愿替陛下承担骂名，只要能推动改革，哪怕得罪满朝文武，臣也在所不惜！”
雍正帝盯着林璃坚定的眼神，许久，他重重叹了口气：“好！朕准了！明日早朝，便宣布此事。”
次日清晨，早朝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回荡。当雍正帝宣布设立 “特事特办” 通道时，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陛下，此举不合规矩！” 礼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祖宗定下的六部各司其职，若随意绕过，岂不是乱了章法？”
“是啊陛下，” 户部尚书也跟着附和，“银钱调拨、物资筹备，皆需层层审核，否则恐生贪腐乱象！”
林璃踏前半步，广袖扫过鎏金兽首纹案几，玄色织锦裙摆如墨云翻涌。她指尖重重叩击案上堆积的军报，烛火在羊皮卷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诸君请看 —— 甘州守军现存火铳半数哑火，宁武关箭矢仅余三日之量。若再循六部三院的 ' 老成之法 '，等文书周转至养心殿再层层批复，届时西北城墙怕早已插上准噶尔的狼头旗！"
廊下铜漏滴答作响，十八位军机大臣交头接耳的私语在寂静中愈发清晰。林璃忽然解下腰间先帝亲赐的螭纹玉佩，玉佩坠在青砖上发出清越鸣响："此玉可抵三品官员免死金牌。今日本部堂以此为押，恳请陛下特批火器监造处 ' 八百里加急 ' 权限。若有贪墨舞弊 ——" 她猛地抽出侍卫腰间佩刀，寒光掠过几位面色骤变的官员，"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叫蛀虫血溅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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