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空气凝固如铅。沈云昭指尖冰冷地划过粗糙的羊皮地图上那刺目的“鹰喙崖”标记,父亲重伤浴血、将士饥渴濒死的景象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息流逝,都意味着悬崖上的生命在枯萎。
“王将军,”她声音沉静,却蕴含着风暴,“父亲身边,可还有通晓医理之人?最急需的是什么?”
王猛虎目含泪,急声道:“有!国公爷的亲卫里,张老六懂些粗浅的伤科!但箭毒猛烈,寻常伤药根本压不住!国公爷失血过多,又连日激战,全靠一股意志撑着……最缺的是对症的解毒药和上好的金疮药!还有……干净的水和粮食!”
解毒药、金疮药、水、粮!
沈云昭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瞬间钉在标注着敌军取水点的溪流位置,又扫过那条从北面蜿蜒伸入谷地的隐秘补给小径。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脑中急速成型。
“苏姑娘!”沈云昭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刚刚领命准备去配药的苏玉竹,“弱筋散,三个时辰内,务必完成!剂量要足够混入敌军主要水源!另外,”她语速极快,不容置疑,“再配两份最强的解毒丸,两份最强的金疮散,要浓缩,药效要烈!再备一份……龟息散!”
龟息散?
苏玉竹沉静无波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震动。她瞬间明白了沈云昭的意图——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招!她深深看了沈云昭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言,最终化为无声的承诺,重重点头:“明白!” 她不再多言,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时间紧迫到不容一丝喘息。
几乎就在苏玉竹离开的刹那,书房门被无声推开,碧玉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然而入。她脸色凝重,手中紧紧攥着几份墨迹未干的密报,气息尚带着疾奔后的微喘。
“小姐!”碧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惊鸿’回报,查清了!”
她将密报呈上,语速又快又急:“兵部!问题出在兵部!半月前,兵部武库司主事周焕,以‘雁回关一线斥候营装备更新’为由,签发密令,调走了库中最新一批三百具‘破甲三棱弩’和配套的淬毒箭簇!记录显示,这批军械最终‘配发’给了驻扎在雁回关以西八十里黑风口的‘巡边营’!但‘惊鸿’的人冒险潜入巡边营军械库,里面空空如也!这批劲弩和毒箭,根本就没到过巡边营!它们凭空消失了!”
“还有!”碧玉眼中燃着冰冷的怒火,“户部仓场司的记录显示,本该在国公爷遇伏前三日就运抵雁回关前军大营的五千石应急粮草,被兵部右侍郎李崇以‘道路遇雨泥泞难行,需暂缓转运’为由,强行压在了距离雁回关尚有三百里的‘平阳仓’!而国公爷遇伏后,雁回关守将赵将军连发七道八百里加急求援!兵部收到的军报,却被萧厉安插在兵部职方司的心腹郎中高迁,以‘军情未明,恐是北狄诱敌之计,需详查’为借口,层层扣押、拖延!直到王将军拼死回京!尚书府内线确认,所有关于雁回谷的加急军报,最终都送到了萧厉的书案上!是他亲自批了‘暂缓’二字!”
劲弩来源、粮草扣押、军报截留!
铁证如山!条条线索,最终都狰狞地指向同一个名字——三皇子萧厉!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内外勾结、必欲置定国公沈弘于死地的绝杀之局!
“好一个‘暂缓’!”沈云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万年寒冰,她捏着密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眼中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焰,“萧厉!林瑾!孙家!还有那些藏在阴沟里的魑魅魍魉!此仇此恨,我沈云昭必要你们血债血偿!”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理智吞噬,但父亲危在旦夕的警钟又在脑中轰鸣。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运转到极致。证据有了,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何将救命的药和破局的关键信息,在敌军重重围困下,送到父亲手中?如何利用这铁证,在京城撬开一条生路?
“王将军!”沈云昭目光如电,转向焦急等待的王猛,“你从雁回谷拼死突围,除了官道,可还知道其他隐秘的、能避开敌军大股巡查的小路?尤其是靠近鹰喙崖北面或西面悬崖的!”
王猛精神一振,努力回忆:“有!有一条!末将冲出来时,就是绕行西北面的‘鬼见愁’峭壁!那里地势险恶,猿猴难攀,连北狄的探马都极少去!但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被藤蔓覆盖的裂缝,从崖顶几乎垂直通到半山腰一处鹰巢平台!平台下方不远,就是那条敌军运送补给的小路!国公爷曾说过,早年勘察地形时发现过那条裂缝,但太过凶险,从未使用过!”
鬼见愁!裂缝!鹰巢平台!
沈云昭眼中精光爆射!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机的计划,瞬间清晰!
“碧玉!”她猛地站起,浑身散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取笔墨!用最薄的‘云影笺’,以‘天机阁’最高密级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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