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死寂如渊。
乌恩那带着草原口音的控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更深深烙在御座之上萧衍那摇摇欲坠的帝王尊严之上。染血的令牌残片、穿着大胤军甲的北狄刺客尸身、镶嵌墨玉的狼头纽扣……这些冰冷的物证,与乌恩悲愤的证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无可辩驳的真相图卷——黑水河之败,非战之罪,乃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与谋杀!是庙堂倾轧与敌国勾结联手酿成的滔天血案!
沈云昭那句“通敌铁证”、“请陛下主持公道”的凛然之声,如同最后的审判之锤,砸碎了所有试图遮掩的谎言。武将队列中,雷豹等沈家旧部早已虎目含泪,额头青筋暴起,重重磕在金砖之上,那一声声“请陛下严惩元凶!重整朝纲!”的嘶吼,裹挟着七万冤魂的泣血悲鸣,汇聚成一股足以掀翻殿顶的洪流。越来越多的官员,或为良知所驱,或为形势所迫,纷纷出列,跪倒一片。整个大殿,只剩下龙椅旁几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内侍,以及文官队列前列那几个三皇子一系的铁杆心腹,还在强撑着,却也已是两股颤战,不敢抬头。
萧绝与沈云昭并肩立于风暴中心。他玄色蟒袍沉稳如山,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却自有一股掌控一切的威压弥漫,无声地为身边那株带刺的寒梅撑起了一片不容侵犯的天空。沈云昭紫衣银裘,身姿笔挺如松,清丽绝伦的脸上是冰封的恨意与无畏的决绝,仿佛要将这金殿之上所有的污秽与黑暗都焚烧殆尽。
皇帝萧衍的胸口剧烈起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铁青、惨白、死灰,几种颜色在他脸上疯狂交替。他死死抓着龙椅的黄金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完了……全完了!萧玦彻底完了!自己苦心经营,试图压制萧绝、平衡朝局的布局,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砸得粉碎!更让他感到彻骨寒意的是,这致命一击,竟是由他亲自下旨召回的沈烈之女,联合那个他从未真正掌控的儿子,当着他的面,在金殿之上完成的!
巨大的羞辱感、被彻底撕碎伪装的暴怒、以及对即将失去掌控的恐惧,如同三条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他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目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在沈云昭身上,那目光怨毒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刃,将她凌迟!
“好!好一个沈云昭!好一个忠烈之后!”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强行压下殿内汹涌的声浪,“你口口声声铁证如山!朕倒要问问,你一个闺阁女子,纵有陛下恩旨加封县主,又非刑部、大理寺职官,有何权力私设公堂,羁押审讯北狄使团牧奴?甚至动用私刑,逼其构陷皇子、污蔑朝廷重臣?!”
他猛地站起身,戟指沈云昭,声音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乌恩!一个北狄蛮奴!一个战场上被你父亲杀得丢盔弃甲的败军之将!他的话,岂能轻信?!焉知他不是心怀叵测,受你沈云昭蛊惑,或是被靖王府威逼利诱,故意编造谎言,构陷朕的皇子,离间我天家父子,挑拨朝臣,动摇我大胤国本?!这,才是真正的通敌叛国!”
这颠倒黑白的指控,恶毒到了极点!直接将沈云昭扣上了“勾结敌国、离间天家、动摇国本”的十恶不赦之罪!
“陛下!” 首辅周阁老再也忍不住,急声出列,“昭阳县主虽有僭越之嫌,然乌恩证词清晰,物证环环相扣,更有北狄‘苍狼之瞳’刺客尸身为旁证!此事……”
“住口!” 皇帝粗暴地打断周阁老,显然已彻底撕破脸皮,不再顾忌所谓的帝王仪态,“周爱卿,你是老糊涂了吗?!一个蛮奴的证词,几件来历不明、真伪难辨的破烂,就能定一个皇子的通敌叛国之罪?!就能污蔑朕的肱骨之臣?!荒谬!简直是天大的荒谬!”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心腹,厉声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任由一个女子挟持人证,在金殿之上妖言惑众,扰乱朝纲?!还不给朕将这妖女拿下!连同这满口胡言的北狄蛮奴,一并打入天牢,严加审讯!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布下这惊天阴谋!”
“遵旨!” 刑部尚书周正元、大理寺卿王崇文硬着头皮应声,额头冷汗涔涔。他们虽慑于皇帝淫威,但眼前铁证如山,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敢轻易动手?更何况,靖王萧绝就站在那里!
“拿下!” 皇帝见他们犹豫,更是怒不可遏,对着殿外厉声咆哮:“金吾卫何在?!给朕拿下这妖女和蛮奴!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殿门轰然再次被撞开!数十名顶盔掼甲、手持利刃的金吾卫精锐,如同潮水般涌入大殿,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瞬间打破了死寂,森寒的杀气弥漫开来!他们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分作两队,一队直扑大殿中央的乌恩,另一队则如狼似虎地扑向沈云昭!刀锋出鞘,寒光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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