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塔克拉玛干边缘的戈壁滩。
夜色如墨,吞噬了起伏的沙丘。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正疯狂撕扯着荒原。狂风卷起的沙砾,抽打在金属车身上,发出密集如暴雨般的噼啪声。静电在干燥狂暴的空气中积蓄、流窜,无形的电场强度在车身表面瞬间飙升(≥10?V/m),发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蓝光。
一辆同样喷涂着冷链标识的厢式货车(车牌:陕A·3M7K9),如同陷入流沙的巨兽,绝望地歪斜在沙丘的背风面。左后轮深深陷进松软的流沙坑,任凭引擎如何嘶吼咆哮,车轮只是在沙坑里徒劳地空转,卷起更高的沙尘烟柱。
司机艾山江,一个脸庞被风沙和忧虑刻满沟壑的哈萨克汉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句粗砺的方言。绝望和疲惫像冰冷的沙砾灌满他的胸腔。他摸索着从驾驶座下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馕饼——这是妻子在他离家前塞给他的,戈壁旅人最后的能量和慰藉。馕饼表面粗糙,沾满了沙尘和油渍,散发着小麦烘烤后最原始的焦香。
饥饿驱使着他,顾不得许多。他用力掰下一块坚硬的馕边,塞进嘴里,用后槽牙狠狠咀嚼。戈壁的馕,面粉灰分含量低(0.8%),质地紧密,需要极大的咬合力。
喀嘣!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沙淹没的脆响,并非来自坚硬的馕饼,而是来自他齿尖咬到的某个异物!艾山江动作一僵,小心翼翼地用舌头将那个异物从食物残渣中分离出来,吐在粗糙的掌心。
那是一个比米粒还小、近乎透明的微型圆筒状物体,质地看起来像某种特殊的塑料(醋酸纤维素酯)。它极其脆弱,表面沾着他的唾液。就在唾液中的溶菌酶(EC3.2.1.17)接触到这微型胶卷表面的瞬间——
嗡!
一圈极其微弱、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蓝色荧光,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骤然从微型胶卷内部透射出来!艾山江惊愕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将其凑近驾驶台上那支用于检查车辆故障的便携式紫外光手电筒。
咝……
在幽幽的紫外光照射下,微型胶卷如同被施了魔法,表面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暗红色纹路!那不是文字,而是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字坐标:
34.267°N, 108.913°E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误差±3m。
这字迹,艾山江认得!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潦草和决绝,正是马晓梅的笔迹!这是她用血为墨,写下的通往周氏集团在西安某个巢穴的精确坐标!一个求救信号,一个反击的灯塔!
“驼铃……” 艾山江盯着那血红的坐标,粗糙的手指几乎要将微型胶卷捏碎,一个近乎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击中了他,“……是量子信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超验的直觉,驾驶台上那台老旧的、插着一盘磨损严重的1978年哈萨克民歌磁带的卡式车载播放器(磁带使用的磁性介质是γ-Fe?O?磁粉),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不规律的电流嘶啦声。原本悠扬的冬不拉琴音和苍凉的男声演唱,被一种诡异的信号粗暴地覆盖、调制。
滋啦……嗡……滴……
新的声音,或者说信息流,并非通过磁头的常规读取,而是仿佛利用了某种量子隧穿效应(Ψ=e^(-2d√(2m(V-E))/?),直接穿透了物理介质的阻隔,在播放器的功放电路里凭空生成、放大!这新增的讯息极其古怪,背景是持续不断的、低沉规律的机械嗡鸣(频率锁定在50Hz)——那是大型液氮循环泵的基频噪音。在这规律的背景音之上,叠加着一种极其尖锐、高频、充满精密仪器感的“嘀嗒”声,以及一种类似高压电弧放电的“噼啪”声——这是基因编辑仪(CRISPR-Cas12a)工作时特有的电流声纹!
更让艾山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这些代表着周氏实验室核心设备的声纹“指纹”,并非无序播放。它们被巧妙地编织进了正在播放的哈萨克民歌的旋律起伏之中。尤其是歌曲中一个关键的、充满疑问和悲怆的阳平调音节(调值从325Hz滑向214Hz),其声调的微妙变化曲线,竟与那段代表着Cas12a切割活性的高频“嘀嗒”声的波形频率变化,产生了近乎完美的同步与映射!
这不是故障,这是编码!是周氏实验室的位置信息、运作状态,正通过他们无法想象的量子信道,利用哈萨克语声调作为载体,进行着隐秘的编译传输!菌丝网络,这由大地之血唤醒的生命智能,正将无形的声波化作复仇的密码!
冰冷的寒意和炽热的希望同时在艾山江胸腔里翻涌。他死死攥着那枚滚烫的坐标胶卷,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车窗外无边的黑暗沙暴。陕D·7R2K9的罪证,马晓梅的血书坐标,还有这穿越风沙而来的实验室声纹……碎片正在菌丝的光芒中拼合。他猛地挂上倒挡,油门狠狠踩下,轮胎卷起狂沙,挣扎着要脱离这片流沙的陷阱。反击的链条,从西安喧嚣的毒油锅到戈壁死寂的沙暴中心,已然扣紧,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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