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河面终于恢复平静。
黑雾散尽,河水重新开始流动,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村民们陆续醒来,茫然地环顾四周,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蹲在泥地上玩耍。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指着河岸惊叫起来:"快看!地上在发光!"
其他孩子闻声围过去,只见湿润的泥土在阳光下隐约泛着光芒,年纪最大的男孩壮着胆子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及那些纹路,就被闻声赶来的老村长一把拽回。
"作孽啊!"老村长颤抖着用鞋底拼命抹去那些痕迹,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这是要招来灾祸的。"
他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还想说话的孩童们的嘴,动作慌乱得差点碰掉自己的毡帽。
让尘独自坐在断碑旁,手中的念珠已碎了三颗,他盯着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素来平静的眉眼间第一次浮现出迷茫,"可若连佛相都是虚妄,我们修的又是什么?"
林霁正在给最后几个村民把脉,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突然起身,大步走到让尘面前,不由分说抓起他受伤的手。
"让尘师兄可见过南疆药农采毒?"她边说边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
"别动。"她专注地盯着伤口,"毒能杀人,亦能治病。"
林霁收起药瓶,轻声道,"恶果非栽树人之过。你师兄走火入魔,与你何干?"
让尘的指尖微微发抖。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
浑身湿透的师兄背着他踉跄走在山路上,僧袍下摆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
那时他伏在师兄背上,能清晰看见对方后颈滚落的汗珠混着雨水。
记忆中的山道上似乎还回荡着师兄的声音:"小师弟再忍忍,前头就是药庐了……"
那夜的暴雨里,师兄为他摘的野山楂,现在想来还泛着酸涩的甜味……
一颗泪珠毫无征兆地坠下。
***
正午时分,三人聚在老槐树下。
林霁取出璇玑盘,指尖凝聚一缕灵力点在盘面中央,青铜指针顿时剧烈震颤起来
"奇怪……"她眉心微蹙,"这指针的反应比往常剧烈得多。"
璇玑盘不仅能寻天地灵气,更能感应世间魔气,此刻那枚青铜指针正死死钉在西南方位。
"魔气源头在二十里外。"她指尖轻点盘面,眉头微蹙,"看山势走向……应该是座废弃矿洞。"
让尘正低头修补断裂的念珠,闻言手指骤然一僵。
"师兄俗家姓贺。"他声音低沉,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贺家……确实有座青晶石矿。"
林霁和萧知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待让尘心绪平缓,林霁按住他肩膀:"你看看这个。"她取出一块暗绿色的矿石碎片,"今早给赵家护院验伤时发现的,上面有……"
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阳光穿透矿石,照出内部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宛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血梵蛊的幼体。"让尘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们竟用人养蛊?"
萧知许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不妨去会会这位贺师兄。"他指尖轻抚剑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看看是真佛,还是魍魉。"
林霁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塞进让尘手里:"这个,能防蛊毒入脑。"
她顿了顿,嘴角微扬,像是想缓和气氛,"放心,死不了人。"
让尘握紧瓷瓶,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他低头看向掌心,十年前,师兄将这串念珠赠予他时曾说:"持此珠者,当持本心。"
如今,本心何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走吧。"他起身,将念珠重新戴回腕上,"该了结了。"
***
山道蜿蜒,越往深处走,草木越是稀疏。
林霁的璇玑盘指针颤动得越来越剧烈,几乎要从她手中跳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腐败的甜腥,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循着魔气残留,他们追踪至一座废弃晶石矿。
矿洞入口突兀地嵌在山壁上。四周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洞口被腐朽的木板封着,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早已褪成暗褐色。
让尘手中的念珠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转动,每一颗珠子都泛着冰冷的金光。
萧知许一剑劈开障碍,木屑纷飞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汹涌而出。
林霁立刻捂住口鼻,但还是被呛得眼眶发红。
萧知许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他眯起眼睛,剑尖警惕地指向洞内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霁迅速递出三粒丹药:"避障丹,可避毒气瘴气。"
矿洞内漆黑如墨,唯有让尘的念珠泛着微弱的金光,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矿洞中回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