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那不再是李明之前看到的、紧闭时如同沉睡仙子的模样。此刻这双眼睛睁开了，却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瞳孔涣散，没有焦距，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倒映着“夜莺”核心柔和的白光，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刚从绝对零度的冰封中解冻出来的冰冷。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近在咫尺的李明脸上，也没有看向角落里的艾米，甚至没有聚焦在散发着温暖白光的“夜莺”核心上。只是茫然地、毫无焦点地“望”着岩缝顶部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嶙峋怪石。
岩缝里一片死寂。只有外面鼠群不安的嘶鸣声隐约传来。
李明看着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心头莫名地一紧。这眼神…不像活人。
“林薇？林薇小姐？”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那双空洞的眼睛，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李明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获救的感激，没有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没有对伤痛的感知，甚至连一丝基本的困惑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李明被她看得心头有些发毛。这眼神，比外面那些辐射鼠猩红的眼睛还要让人不舒服。
“你…你感觉怎么样？”李明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
林薇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干燥的唇瓣摩擦，发出沙哑的、气若游丝的声音。那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像是破旧风箱的残响，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
“…识别…失败…”
“…坐标…错误…”
“…生命…体征…非正常…维持…”
“…请求…系统…状态…报告…”
她的声音冰冷、平板，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最劣质的电子合成音。每一个词都像是从冻僵的舌头上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疏离感。
李明彻底愣住了。识别失败？坐标错误？系统状态报告？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这女人脑子被辐射鼠啃坏了？
【警告！…检测到…异常…语言…模式…】
…词汇…构成…及…语法…逻辑…呈现…高度…格式化…】
…情感…模块…缺失…】
…初步…判定…为…深度…意识…损伤…导致的…认知…混乱…及…人格…解离…状态…】
…或…‘夜莺’…紧急…修复…协议…产生的…副作用…】** 陈观的分析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副作用？人格解离？”李明听得头皮发麻，“那…那怎么办？她还能恢复吗？”
【…未知…】
…‘夜莺’…正在…持续…修复…其…神经…网络…】
…恢复…程度…及…时间…无法…预估…】 陈观的回答冰冷而残酷。
就在这时，林薇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缓缓地转动，目光扫过角落里抱着破外套、正用空洞灰眸茫然“回望”着她的艾米。她的视线在艾米身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扫描仪掠过一件物品。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李明手中那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陈观核心上。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冰冷的蓝色多面体时，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极其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就像是绝对零度的冰面下，有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她的嘴唇再次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这一次，声音更加微弱，几乎被外面鼠群的嘶鸣淹没，但那冰冷平板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隐晦的困惑：
“…低等…逻辑…核心…”
“…能量…驳杂…污染…”
“…连接…请求…？”
“…错误…？”
这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李明紧绷的神经上。
低等？驳杂？污染？错误？
这女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嫌弃他的AI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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