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玄冰小院。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之后。铅冢停止了颤抖,内部催命的“嗡鸣”戛然而止。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腻杏仁苦味,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骤然扼住咽喉,逸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稀薄。
死寂。
只有水流冲刷铅冢的哗哗声,以及劫后余生者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在弥漫着石灰粉、水汽与残余毒气的院落里回荡。
李严保持着隔空出掌的姿势,身体微微晃动,玄色飞鱼服的前襟被嘴角溢出的鲜血染成更深的暗红。那一掌凝聚了他毕生修为与系统推演的生死直觉,强行逆转震波频率,代价是经脉剧震,脏腑受创。脚下,那诡异的震动圆盘中心,幽蓝晶石彻底碎裂,光芒熄灭,变成一块冰冷死寂的废铁。
“大…大人?” 王启年瘫坐在湿冷的泥浆里,脸上糊满了石灰和泥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
“毒气…停了?” 一名锦衣卫小旗捂着被毒气灼伤的喉咙,艰难地发出气音。
短暂的死寂被更大的恐惧取代!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铅冢那道刚刚承受了反相冲击的“节点”位置——一道新的、更长的黑色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赫然爬在铅板之上!它比之前的裂缝更宽、更深,边缘的铅金属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卷曲!
“裂缝!又裂开了!” 绝望的惊呼再次响起。
李严眼中厉芒一闪,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水龙车!对准新裂缝!冲!王启年!泥!继续糊!用命给我糊住它!”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唤醒了呆滞的众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水龙车夫们嘶吼着再次转动沉重的绞盘,冰冷强劲的水柱如同愤怒的银龙,狠狠撞向那道新生的裂痕!王启年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连滚爬爬地扑向湿泥堆,带着几个同样豁出去的匠人,用木板、甚至直接用手,抓起滚烫粘稠的石灰湿泥混合物,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狰狞的新伤!
滋滋滋——!
滚烫的铅板与湿泥接触,瞬间蒸腾起刺鼻的白烟,灼烧的焦糊味混合着残余的毒气,令人作呕。王启年的手背瞬间被烫起一片水泡,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道裂痕,如同疯魔般将泥浆狠狠拍打、压实!其他匠人亦是如此,仿佛那不是致命的毒源,而是需要他们用血肉去填补的堤坝缺口!
这一次,幸运似乎眷顾了这群与死神搏命的人。
没有新的嗡鸣响起。
那道新生的裂痕,在冰冷水流持续不断的冲刷和王启年等人近乎自残的疯狂封堵下,虽然依旧狰狞,但毒气逸散的速度,却奇迹般地维持在了之前被反相冲击暂时压制后的低水平!厚厚的、混合着鲜血(有人被烫伤或铅板边缘割伤)的灰白色泥浆,如同一个丑陋而顽强的痂,死死糊住了裂痕。
毒气,暂时被锁住了!
“封…封住了!” 一个匠人虚脱般瘫倒,看着那不再有黑气明显钻出的泥痂,嚎啕大哭。
李严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略微松弛了一丝。他缓缓收回手掌,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疼痛。他看了一眼脚下碎裂的干扰源圆盘,又扫过那个眉心被洞穿、死状狰狞的年轻匠人尸体,以及被锦衣卫死死按在地上、手腕洞穿、面如死灰的同伙杂役。
“把活口押下去!金鳞卫刑狱,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是谁指使,还有多少同党,这鬼东西怎么用,怎么来的!” 李严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指向那具尸体:“此人,挫骨扬灰!悬首格物院辕门示众三日!”
“遵命!” 锦衣卫们轰然应诺,如同拖死狗般将那名杂役拖了下去,看向尸体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李严的目光最后落在偏厅方向,墨衡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他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偏厅,每一步都沉重异常。推开房门,浓重的药味混合着墨衡身上散发的微弱毒息扑面而来。太医院派来的圣手正满头大汗地施针,旁边放着刚熬好的解毒汤药。
“他怎么样?” 李严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院判抹了把汗,神色凝重:“毒已入脏腑,极为诡异霸道!若非墨大人本身似乎有些特殊抗性,又得李大人内力护住心脉,早已…回天乏术!下官只能以金针吊命,辅以猛药拔毒,但…能不能撑过今夜,全看天意造化!” 他指了指墨衡青灰发黑的指尖,“毒素还在蔓延,只是速度慢了些。”
李严看着墨衡那微弱起伏的胸口和青灰的面容,眼中寒光更甚。他走到床边,再次握住墨衡的手腕,精纯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护住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墨衡体内那股诡异毒素的阴冷与顽固,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生机。
“不惜一切代价。” 李严只说了五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抬头看向老院判,“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内帑库提!宫里没有,就去京城各大药铺搜!告诉他们,是陛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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