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街景若游屏,慕北启明云中醉。
田野花香许桃源,奈何望城难窥见!
夏至倚在那银白如练的镀银栏杆上,仿佛被时光之神搁置在了天地交界的槛外,成了一个游离于喧嚣与宁静边缘的旁观者。
下方的街市像是被打翻了的金色颜料盘,流动着璀璨而迷人的光晕。
晚高峰的车灯恰似一条条发光的丝带,迅速地交织、缠绕,最终汇聚成一条庞大且喘息着的赤龙。
那尾灯在如纱般的薄暮里,拖拽出一道道猩红且悠长的轨迹,仿若大地在不经意间悄悄淌出的炽热血液,带着城市的温度与脉搏,在夜色中蜿蜒前行,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此时的城市,在夏至眼中,已然幻化成了一座巨型的走马灯。
每一扇窗格,都宛如一个被精心雕琢的微型世界,里面藏着被缩小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这般景象,恰似他幼时在镇上看露天电影时,胶卷卡顿的瞬间,那光瀑如银河般倾泻而下,那些凝固住的画面,像是时间长河里的珍珠,被永远地珍藏了起来。
此刻他眼中的城市,就有着这般别样的静美与沧桑,繁华与落寞交织,热闹与孤寂并存。
“看呆了?”
霜降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又像是一枚薄荷叶,轻轻落在温热的茶汤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清新与柔和,瞬间打破了这凝固的氛围。
她莲步轻移,递来一杯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杯壁上早已凝满了细密的水珠,恰似清晨草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柠檬片在那不断翻腾的碳酸气泡里,起起伏伏,宛如一叶孤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奋力前行,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港湾。
“你看那家霓虹招牌。”
夏至伸出手指,指向对面大厦上闪烁的“云裳制衣”四字,那招牌像是被精心装扮过的艺术品。
“像不像被晚霞腌入味的剪纸?方才竟随风颤了三颤,怕是也畏这六月的闷热。”
那招牌上的字,笔画犹如灵动的游蛇,在微风中轻轻扭动,每一次摆动都仿佛带着生命的韵律。
灯光闪烁间,那些字似要挣脱那框架的束缚,奔向自由的夜空,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霜降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如新月般的唇角微微弯起,勾勒出一抹俏皮与温柔并存的弧度。
那弧度里,藏着少女的灵动与对生活的热爱,恰似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果真。倒让我想起《淮南子》说‘星辰若沸’,原以为古人夸张,现今看这满城灯火,可不就是一锅煮烂了的星子粥?”
此时的城市灯火,像极了被打翻的银河,繁星散落人间,与天幕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分不清究竟是天上的星坠入了人间,还是人间的灯照亮了苍穹。
每一盏灯都像是一个跳动的音符,共同演奏出一曲繁华都市的夜之乐章。
二人正沉醉在这如梦如幻的夜景之中,却见北天忽然亮起一颗极醒目的星子。
那星子犹如一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散发着清冷而坚定的光芒。
夏至喉结微动,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脱口吟出《诗经》里的句子: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这般亮堂,定是启明星了——虽说此刻正在北隅。”
那启明星,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仙子,在浩瀚宇宙中散发着清冷而坚定的光芒,它的出现,让整个夜空都为之失色,却又和谐地融入这片苍茫之中。
在它的照耀下,周围的星辰都显得黯淡无光,仿佛它才是这宇宙的主宰。
“它倒自在。”
霜降将被微风轻轻吹乱的发丝,用她那纤细如葱的手指别到耳后,那发丝如黑色的绸缎,在她指尖轻轻滑过,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云絮成了它的罗帐,暮色作了衾枕。比我们这些困在水泥格子里的人,不知快活多少。”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与怅惘,仿佛那启明星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承载着她对自由与宁静的向往。
在这繁华喧嚣的都市里,人们如同被禁锢的飞鸟,渴望着天空,却又被现实的牢笼束缚。
这话恰戳中夏至心事。
他想起昨日收到的乡下表叔来信,信纸带着晒干的稻花香,那香味像是一把神奇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中乡村的大门。
信上说老屋后的枇杷树今年结果尤甜,颗颗饱满得像是小灯笼,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塘里的荷花开了并蒂的,宛如一对恩爱的恋人,在微风中相互依偎,诉说着绵绵情话。
那些鲜活的意象与楼下堵塞的车流重叠,叫他胸中涌起莫名的滞涩,好似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乡村的宁静与美好,与城市的喧嚣和拥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闻到没有?”
霜降忽然翕动鼻翼,那鼻翼如同灵动的蝴蝶,轻轻扇动,试图捕捉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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