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抬进去好生照料。”石胜吩咐道。船工们立刻抬起男子,小心翼翼地送入舱内。
青鸟凝视着男子的装束——粗布短衫,腰间系着麻绳,分明是船工的打扮。看来他是在船只碎裂时被重物击中,慌乱中抓住了桅杆,这才侥幸活命。
这时,一名船工走到船家身旁,低声问道:“老大,我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停船?”
船家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江面上越来越多的残骸,又望向远处幽深的江面。水波荡漾,看似平静,却仿佛暗藏杀机。
“这江上……怕是出大事了。”船家喃喃道,声音里透着不安。
船尾的船楼顶上,一名船工扯着嗓子朝船家喊道:“老大!后面的船打旗语问咱们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停船?”
船家摸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锁,一时踌躇不定。青鸟见状,上前一步道:“船家,前方沉船惨剧刚发生不久,或许还有生还者亟待救援,需早做决断。”
船家叹了口气,皱纹里夹着忧虑:“老朽自然明白,可这一船人的安危,我也得顾及啊……”
樊铁生抱臂而立,沉声道:“既然如此,不如问问大家的意见——是继续前行救人,还是停船等待?”
船家思索片刻,点头道:“此法可行。”
他转身走向船舱,几名船工立刻去各舱唤人。不多时,乘客们陆续聚集在船舱中央,脸上或惊或疑,低声议论着方才所见。
船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客人,想必大家已知道江上发生了何事。老朽就直说了——前方江面情况不明,但极可能有落水者需救援。如今老朽难以独断,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是停船等待消息,还是继续前行?”
此言一出,船舱内瞬间炸开了锅。
一名中年文士恳切道:“自然该向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能见死不救?”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名富商模样的男子便冷笑反驳:“说得轻巧!前方情况不明,若咱们的船也沉了,谁来救我们?别人的命要紧,自己的命就不值钱了?”
一名妇人紧紧搂着孩子,颤声道:“不如……不如报官吧?等官府派人来处置……”
“等官府?”一名粗布短打的汉子嗤之以鼻,“等那帮官老爷慢悠悠晃过来,落水的人早喂鱼了!要救就得现在!”
“你逞什么英雄?”富商怒目而视,“你要送死别拉上我们!”
“贪生怕死的东西!”汉子反唇相讥。
船舱内吵作一团,有人拍桌,有人跺脚,声音越来越高,几乎要掀翻甲板。
“大家静一静!”船家站在中间朝众人摆手,他左看右看,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却压不住众人的争执。
青鸟站在舱门边,目光扫过众人涨红的脸,又望向窗外漂浮的残骸。江风穿过窗缝,带着一丝腥气,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住口——!”
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震得船舱内霎时一静。众人愕然转头,只见一名锦衣郎君大步走到船家身旁,眉宇间凝着不容置疑的肃然。正是青鸟。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静却字字铿锵:“救人贵在争分夺秒,但诸位的安危亦不可轻忽。”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或焦躁或犹疑的面孔,“不如折中而行——船继续向前一段,若见事发处便停下,不贸然靠近,只放小船探查。若有生还者,立即施救;若情况凶险,则退回等待官府。此法诸位以为如何?”
船舱内先是一寂,继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那文士率先抚掌:“此法周全!既不负仁义,又不至涉险!”
富商拧着眉头,却也不得不点头:“若只是远远停下……倒也可行。”
船家见众人意见渐趋一致,当即拍板:“便依郎君之言!”他转身对船工高声道,“升半帆,缓速前行!备好救生小船!”
甲板上立刻忙碌起来。水手们收缆的收缆,备船的备船。青鸟等人站在船头,江风掀起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樊铁生与石胜并肩立在船头一侧,目光紧紧锁着前方江面,眉头微蹙。两人心中都暗自祈愿,前方若真有变故,最好只是船只触礁的寻常事故,千万不要再生出其他岔子。甲板上的几位旅客见此情形,也纷纷围了过来,有人攥着船舷,有人捋起衣袖,都想着若有需要,能搭把手帮些小忙。
船楼顶的旗手早已将众人商议的决定,通过旗语告知了后方的其它船只。没过多久,后方船只便回了信号 —— 他们也愿一同上前,帮忙搭救落水之人,还特意叮嘱,若有任何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告知。
船工将这消息传给船家时,甲板上响起一阵低低的感叹,先前因未知变故生出的紧绷,此刻竟被一丝暖意冲淡:“看来这世间,终究还是好人多啊。”
青鸟始终凝望着前方,随着船只靠近,水面上的残骸愈发密集,断裂的船板、散落的木箱在江面上漂浮,像极了被撕碎的纸片。忽然,他目光一凝 —— 一块染着水渍的碎裂船板上,赫然搭着半截苍白的手臂,指节僵直地垂在水中,随波轻轻晃动。再往远处的残骸堆里看去,更有不少残缺的尸身混在其中,顺着水流缓缓漂来。甲板上的喧闹瞬间消散,众人皆沉默地望着这一幕,唯有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只能暗自期盼,还能有更多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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