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缠斗并未进行太久。
因为宋军士兵们发现,李荐山似乎逐渐落了下风,他打不过秦桧!
在情绪失控后,拳头力道也受影响,两人本就不是粗人,互殴几轮之后累得气喘吁吁。
先是李荐山脚下不稳向后倒去,鼻青脸肿,他指着秦桧大喊:“来人,来人啊!”
“韩统制有令,给我揍他!”
“能让他好好回去么!”
秦桧擦了擦手掌上的血渍,瞪大眼睛:“卑鄙无耻,谁阵前殴打使者的!”
“你比口舌不如我,急得出拳,比拳又逞不过我,让这些兵痞上吗!”
“出个什么问题,金军可是师出有名啦!”
数十名士兵涌出营地,看见这一幕的秦桧是彻底慌了,这群家伙出手不管轻重,真的能将人打死!
撒腿就跑。
可惜被士兵扑倒,拉了回来。
李荐山说:“狠狠的打,但别打死了,还要送句话回去呢!”
“停,停!”
秦桧撕心裂肺呐喊,可惜没有搏得同情。本来还算和蔼的使者见面,莫名其妙演变成了一场斗殴,士兵们可从未见过如此。
但李荐山作为韩世忠帐下的“红人”,他叫打能不上手吗?
更何况,对于秦桧的叛变宋廷不知宣传了多久,谁都想补上一脚给他。
“啊——”
安静到诡异的太原城下,回荡着惨叫,经久不绝。
......
当日夜。
秦桧鼻青脸肿地坐在太原府衙内,因为牙齿缺了一颗,总是不自觉地舔舐那处缺口,委屈巴巴地让粘罕目瞪口呆地观察。
另一边的宋军南方营地,李荐山同样鼻青脸肿地坐在韩世忠对面,愣是不敢直视对方。
双方使者斗殴的事情,半天不到传遍了整个太原府。
缘由倒是越传越邪乎。
“你是说,宋人揍了你,还特意放你回来,欲告诉我,也要揍我?”
粘罕挤眉弄眼,嗤之以鼻。
这个韩世忠多大口气?
真不把自己放眼里,杀熊岭一战侥幸得胜,真以为太原城亦是囊中之物啦?
“是啊,韩世忠说,等破了城,要把元帅吊起来打,还有手下一群万户都推到雪地里斩首......”
语不惊人死不休,秦桧又指着衙门外喊。
“还有,一群汉儿军通通杀掉,宋人不要俘虏也不要反复之人!”
“......”
围在衙门外有不少军官,其中就包括了汉儿军猛安勃极烈张仲熊,他倒是浑身一激灵,若真给宋军破了太原,他们一群汉人是铁定活不成了。
“宋人急切,那便坚守不出,等待援军。”粘罕冷冷一笑,“不出三个月,太原便能解围。”
“真的?”秦桧惊喜。
“宋人断然不敢久围。”粘罕如是说。
他当然有自信,只要金廷增援或是娄室等人来援,宗泽必然无法承受进攻,大金朝堂上,都明白太原城的重要性,不会见死不救。
三个月时间派兵增援足矣。
寒冷的夜晚将大地浸润如墨,太原城的南关城外,树立起十座大型炮座,士兵和工匠们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炮击前的准备,将磨得圆滑的炮击一颗颗堆积等待抛射。
而宋军大帐内,韩世忠实在憋不住地嘲笑李荐山。
“老子是让你揍他,有那么多帮手,怎么让别人给揍成猪头啦?”
李荐山支支吾吾,言语不详。
“我......我当然知道有甲士帮忙......没来得及叫嘛,他说话实在难听......忍不住就自己上了。”
“噢?”韩世忠睁圆了眼,“骂到你痛处?”
“可能是......”李荐山抿了抿嘴,“我是辽国人,两百年前,我们祖先还都是大唐子民,其实我们又都是汉人,本是同根生,为何现在要变得各事其主,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女真人南下,契丹人跑了,我父母兄弟都死在战乱里,连最爱的女人也无法保护,独我苟活于世,先事金人苟命,又事宋人,我胆怯我怕死,我怕我一死香火就断了......我不敢死。”
“我本性懦弱,他戳穿了我,就是如此,句句属实。”
“我恨,所以先出手。”
李荐山依旧不敢直视韩世忠,他无比遗憾地说:“如果韩统制兵败太原,我会毫不犹豫重新投靠金人。”
“......”
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
炮座开动了,轰隆隆的声响刺破夜的寂静,炮石划破天际砸在太原南关城城墙之上,宛如闷雷一般乍响。
在闷响中,李荐山继续说:“谁得天下都不重要了,宋人也好,金人也罢,能让我好好活着就是天子。”
“功成名就,万世流芳,我没那个心气,也没那个能力......你看杀熊岭下成片成片死去的甲士......他们死前肯定会羡慕我的。”
“肯定也会后悔。”
炮石有节奏地敲击城墙,像正弹奏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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