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将玉簪花插进石桌上的空瓷瓶里,莹白花瓣上的晨露顺着瓶壁滑落,在粗粝的石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瞥见石臼边新栽的兰草,目光在那枚锈铜铃上稍作停留,
“这花栽得好,紫花苞配铜铃,倒有几分野趣。”
山风卷过,铜铃忽然“叮”地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涂山璟顺势在石凳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石桌上的“福”字木牌,才慢悠悠地说,
“瑲玹那边的事,我已让人打听了,婚期定在霜降前后。不过你放心,辰荣馨月虽入行宫,却还没正式受封,有些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夭看着瓷瓶里的玉簪花——这花极娇,太阳一晒就容易蔫,涂山璟定是走得极快,才护得住花瓣上的露水。
她知道涂山璟的性子,从不说空泛的安慰,他说“有转圜”,便是真的留了后手。
小夭拿起一块山药糕,入口果然是温软的清甜,混着淡淡的奶香,比桂花糕少了几分张扬,倒像他这人,总把妥帖藏在细处。
“我不在意转圜。”
她吃着山药糕,声音轻却清晰,
“他要做他的君王,我守我的辰荣,本就不相干。”
涂山璟捻起桌上掉落的槐花瓣,指尖轻轻一转,花瓣便在他指腹间打着旋。那花瓣沾了点晨露,还带着清润的香气,他望着小夭说,声音里带着温和的洞悉,
“你嘴上说不相干,心里却比谁都清楚——瑲玹要的天下,从来不是将辰荣山圈入版图就够了,是要这山、这山里的人,都能安稳融进天下里;而你守辰荣,也不是把这里变成隔绝的孤岛,是想让山里的烟火能踏踏实实烧下去。这两件事,原就像溪水汇入江河,哪里有冲突?”
“你说得对,可溪水汇入江河,总得先过了礁石那关。”
小夭的声音轻了些,目光转向石臼边的兰草——那兰草根系缠着铜铃,铃身的“安”字被锈迹遮了大半,倒像藏着些说不出的沉重。
“辰荣残军守着的,从来不是一座山。”
她把山药糕放回碟子里,指尖在石桌上蹭了蹭,像要擦掉什么,
“是当年的战旗,是‘不降’的誓言。他们能接受安稳过日子,却不能接受把‘辰荣军’三个字改成‘平民’。瑲玹要的‘融进’,是让他们放下过去;可他们心里的烟火,恰恰是靠过去的信仰烧着的。”
涂山璟指尖的槐花瓣轻轻落在“福”字木牌上,白与棕相衬,倒生出些并肩而立的意味。
他望着小夭蹭过石桌的指尖——那里还留着淡淡的湿痕,像未被风吹散的决心。
“我懂。”
他声音里带着全然的妥帖,
“他们守着信仰,你守着他们的信仰;你守着辰荣山,我便守着你想守的一切。”
山风卷过兰草,铜铃“叮”地响了一声,像是被这话落了实。
涂山璟拿起那枚“福”字木牌,放在她手心,
“你看,这木牌上的‘福’字,左边是‘示’,右边是‘畐’,本就是‘有田有食’的意思。他给天下‘有田’的安稳,你给辰荣‘有食’的踏实,合在一处,才是真的福。”
“他要的天下,若容不下辰荣山的草木,那天下便不是他想的天下。”
小夭攥紧了掌心的木牌,声音轻却笃定,
“我守辰荣,守的是这里的人能安稳活着,能像中原人一样种庄稼、晒粮食,不必躲在山里怕被人当作‘余孽’。这和他要的‘天下安稳’,原就是一回事。”
山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铜铃“叮铃”响了两声,像是在为这话说和声。涂山璟看着小夭攥紧木牌的指尖——指节微微泛白,却透着股稳当的劲儿,倒像握着辰荣山的根。
涂山璟指尖在“福”字木牌边缘轻轻敲了敲,目光掠过院门外的山道——晨光已经漫过半山腰,把路面照得透亮,像在为赶路的人铺开前路。他声音里多了几分决断,
“霜降还有两月,足够了。”
小夭指尖在“福”字木牌的边缘摩挲着,木头上的纹路硌着掌心,倒让心里的念头更清晰了几分。
她抬眼望向院外漫着晨光的山道,声音里添了些往日没有的锐气,
“两月足够,可也容不得半分拖沓。”
小夭忽然停了摩挲木牌的指尖,掌心的纹路里还嵌着木屑,眼里的锐气却陡然翻涌起来,像山雨欲来前聚起的云。
“瑲玹想用赤宸之女的名头逼我?”
她低低笑了一声,指尖在石桌上重重一叩,震得瓷瓶里的玉簪花颤了颤,
“那我就给他个顺水推舟——从今日起,我不再是躲在辰荣山的小夭,而是西炎王姬大将军西炎妭和辰荣护国大将军赤宸的女儿。”
涂山璟指尖的槐花瓣轻轻落在石桌上,他望着小夭眼里的光,那光里有破釜沉舟的烈,却没有半分惶乱。
“西炎妭将军当年守西炎山,寸土未让;赤宸将军守辰荣山,至死不降。”
小夭指尖按在石桌上的湿痕里,把那片水迹按成了清晰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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