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巅的晨钟刚敲过三响，郑玄便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素白帐顶看了许久，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本该有一枚灼热的玄天剑印，此刻却空空如也。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冷，将床前那柄银霜剑照得寒光凛冽。
"又做那个梦了？"
谭同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金属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郑玄撑起身子，看到舅舅端着碗药汤走进来，两只完好的手臂上沾着新鲜的药渣。这个细节让他恍惚了一瞬——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舅舅明明是独臂。
"梦见自己成了什么玄天宗传人。"郑玄接过药碗，苦涩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还跟什么紫气天尊打得天翻地覆。"
谭同壁擦拭药碾的手突然一顿，独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日有所思罢了。你伤愈后第一次下山历练在即，难免心神不宁。"
药汤在喉间泛起古怪的铁锈味，郑玄突然想起梦中那个浸泡在血池里的紫金眼球。他放下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霜剑鞘上的云纹："舅舅，玄天宗...当真只是传说？"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阴影，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谭同壁转身时，袖中滑出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午时了。"他突兀地岔开话题，"王家的飞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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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处的青石板上凝着晨露。郑玄跟在谭同壁身后，靴底碾碎了几片刚落下的白梅。远处云海中，一艘通体碧蓝的飞舟正破云而来，舟首的游龙浮雕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斩疾兄！"
飞舟尚未停稳，一道蓝色身影便凌空跃下。王斩疾今日束着玉冠，腰间悬着柄三尺青锋，落地时激起的气流将满地花瓣卷成漩涡。他笑着拱手，却在看到郑玄面容时突然僵住。
"你的眼睛..."
郑玄下意识摸向眼角。谭同壁的金属义肢突然横在两人之间，递过一副玄色手套："山风凛冽，戴上这个。"
手套内衬绣着细密的符纹，指尖触及的刹那，郑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画面——血色祭坛、紫金雷霆、崩塌的青山...最诡异的是，每个画面里都站着一个与自己容貌相似却满头白发的身影。
"小心！"
王斩疾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郑玄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掐着剑诀，一缕锐金之气已将手套撕开三道裂口。更可怕的是，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银线，正缓缓渗入皮肤。
"时劫之痕..."谭同壁的声音压得极低，独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果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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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穿过云海时，郑玄倚在舷窗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云絮中时隐时现。那张本该年轻的脸庞，偶尔会闪过几道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纹路。
"你相信轮回吗？"
王斩疾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中捧着一盏青玉杯。杯中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银灰色，表面漂浮着几粒星砂般的亮点。
"这是'窥天饮'。"他将杯子推到郑玄面前，"流雨湖的秘传，能照见前世记忆碎片。"
郑玄盯着杯中旋转的星砂，突然看到一粒紫金色的光点——与梦中那个恐怖的眼球如出一辙。他猛地抬头，发现王斩疾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竖瞳，正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你不是斩疾。"银霜剑瞬间出鞘，剑尖抵住对方咽喉，"你是谁？"
'王斩疾'低笑起来，面部轮廓如水波般扭曲，显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妖异面孔："我是你在三百个时劫前留下的剑意啊，主人。"
舷窗外的云海突然凝固，飞舟的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郑玄惊觉整艘船上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化作了静止的雕塑。谭同壁保持着倒茶的姿势，茶壶倾泻而出的水柱在半空中凝成冰晶。
"第七次时劫要来了。"妖异人影的指尖轻抚剑锋，留下一道银色血痕，"这次，您能阻止紫气吞噬玄天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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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在剧痛中醒来，发现飞舟正平稳地降落在流雨湖畔。王斩疾好端端地站在甲板上指挥弟子卸货，见他面色苍白还关切地递来手帕。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右手背上的银线已经增加到五道，正组成一个残缺的剑形符文。
"到了。"谭同壁拍拍他的肩，金属义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左袖里的..."
话音戛然而止。郑玄顺着舅舅的视线望去，只见湖心岛上，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正踏波而来。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将周围的空间都扭曲成涟漪状。
"慕晴姑娘。"王斩疾笑着拱手，却悄悄在郑玄手心写了四个字：小心时痕。
少女在丈外停步，裙摆上的水珠凝成冰晶坠地。当她抬眼看向郑玄时，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里，竟倒映出漫天星辰坠落的可怖景象。
"郑公子。"她屈膝行礼，声音如同隔着万载寒冰，"流雨湖的'天镜'已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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