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冀心里怀疑单超等人,八月丁丑日,派中黄门张恽进宫值班,以防发生变故。具瑗命令官吏逮捕张恽,罪名是“擅自从宫外进宫,想要图谋不轨”。皇帝来到前殿,召集尚书们进宫,宣布这件事,让尚书令尹勋拿着符节带领丞、郎以下的官员都拿着兵器守住宫门,把各种符节都收集起来送到宫中,让具瑗率领左右马厩的骑士、虎贲、羽林、都候等带剑戟的士兵共一千多人,和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包围梁冀的府第,让光禄勋袁盱拿着符节没收梁冀的大将军印绶,改封他为比景都乡侯。梁冀和妻子孙寿当天就自杀了;梁不疑、梁蒙之前已经去世。把梁氏、孙氏家族内外的宗亲都抓起来送到诏狱,不论老少都被处死;其他受牵连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官员,死了几十人。太尉胡广、司徒韩演、司空孙朗都因为依附梁冀,没有保卫皇宫,停留在长寿亭,被判处比死刑低一等的刑罚,免去官职成为平民。梁冀的旧部、宾客被免职的有三百多人,朝廷几乎都空了。当时,事情突然从宫中发起,使者们跑来跑去,公卿们都慌了神,官府和集市一片混乱,过了好几天才安定下来;老百姓没有不拍手称快的。没收梁冀的财物,由官府变卖,总共三十多亿,用来充实皇家府库,还把天下的税租减少了一半,把梁冀的园林、猎场分给穷困百姓,让他们有谋生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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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熹二年的历史,以梁冀集团的覆灭为核心,展现了东汉外戚专权的巅峰与崩塌。这场权力风暴既是皇权与外戚的终极对决,也暴露了王朝深层的制度痼疾,其过程与影响极具历史警示意义:
梁冀专权的极致:权力失控下的“家族帝国”
梁冀集团的权势达到了中国历史上外戚专权的顶点:“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的家族阵容,“四方调发先输冀第,乘舆次之”的财富垄断,“百官迁召先谢冀门”的官场控制,构成了一个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国中之国”。其统治的残酷性体现在:
对异己的绝对碾压:宛令吴树拒绝为其党羽牟利,遭毒杀;辽东太守侯猛未登门拜谒,被腰斩;十九岁的郎中袁着上书劝其退隐,竟被“笞杀”并牵连六十余人。这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逻辑,让权力彻底沦为铲除异己的工具。
对皇权的全面架空:皇帝的“宫卫近侍皆树所亲”,连起居细节都被监视;后宫嫔妃“孕育者鲜得全”,梁皇后甚至通过堕胎控制皇嗣。桓帝形同傀儡,“拱手不得有所亲与”,皇权被压缩到仅剩“皇帝”的虚名。
对社会的无度掠夺:从“吏民赍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的官场腐败,到“岁时贡献先输上第于冀”的财富截留,整个国家机器成了梁氏家族的敛财工具。其积累的“三十馀万万”家产(相当于全国半年税租),正是无数百姓的血泪结晶。
梁冀的覆灭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当权力失去任何约束,贪婪与暴虐就会无限膨胀,最终必然触碰所有阶层的底线,包括曾经纵容它的皇权。
倒冀之变的真相:皇权与宦官的“黑箱联盟”
桓帝诛杀梁冀的过程,绝非“正义战胜邪恶”的简单叙事,而是一场充满阴谋与算计的权力博弈:
联盟的脆弱基础:桓帝与单超、左悺等宦官的结盟,源于共同的“敌人”而非共同的“理想”。皇帝恨梁冀“迫胁内外”,宦官怨梁冀垄断权力,二者在“厕所密议”“啮臂为盟”,本质是利益交换——皇帝借宦官之手夺权,宦官借皇帝之势上位。
手段的诡秘与残酷:从“收张恽以图不轨”的先发制人,到“勒尚书操兵守省阁”的宫廷戒严,再到“千馀人围冀第”的雷霆行动,整个过程如同一出精心策划的政变。而“梁氏、孙氏宗亲无长少皆弃市”“连及死者数十人”的清洗,既显决绝,也露残忍——权力斗争从来没有“温情”可言。
士大夫的集体缺席:这场倒冀行动中,士大夫群体几乎完全缺位。此前因反抗梁冀而死的陈龟、袁着等人,并未成为变革的推动者;幸存的官员或如胡广般“阿附冀”,或如李膺般沉默观望。这说明士大夫阶层在长期高压下已丧失行动力,只能被动接受权力更迭的结果。
梁冀的覆灭,本质是“外戚专权”被“宦官专权”取代,而非制度的革新。桓帝打破了一个权力垄断者,却扶持了另一个更隐蔽的垄断集团,为后来的“党锢之祸”埋下伏笔。
短暂的狂欢与深层的危机
“收冀财货减天下税租之半”“散苑囿以业穷民”的举措,让百姓“莫不称庆”,但这种狂欢难以掩盖王朝的深层危机:
权力结构的恶性循环:从外戚专权到宦官专权,东汉的权力结构并未改善,只是“恶”的形式发生了变化。宦官单超等人后来“封列侯,权倾朝野”,其腐败与专横不亚于梁冀,证明皇权依赖“近臣”的痼疾从未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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