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的暴风雪域比沈清漪古籍里记载的更骇人，风刃裹着冰晶割得人皮生疼，三步外便看不见人影。
秦千风走在最前，掌心托着一簇豆大火种，赤金光芒在雪雾里晕开巴掌大的暖域，冻得发红的耳尖却仍在发颤——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保命火"，穿越时跟着他一起到了高尔村，如今成了三人的移动暖炉。
"清漪姐，披风给我。"白芷突然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沈清漪肩头。
青鸾宗的炽翎披风本是沈清漪抱着，此刻被风雪卷得猎猎作响，绣在领口的青鸾纹路泛着微光，偶尔溅起几点淡青火星。
沈清漪一怔，这才发现白芷的斗篷下摆结满冰碴，发梢都凝成了白霜。
她刚要推辞，却见小师妹已经踮脚把披风系在自己颈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我年轻，抗冻。"
秦千风回头时，正看见白芷缩着脖子把冻得发紫的手揣进袖中，睫毛上挂着冰珠。
他喉头动了动，刚要把火种往旁边挪挪，却见白芷冲他挤了挤眼，指尖悄悄在腰间银铃上一弹——那是方才她蹲在冰面画阵时，顺手系上的"预警铃"。"音波阵需要活物触发，"她方才解释时，指尖沾着雪水在冰面画出细密纹路，"铃响三声是雪崩，五声是兽潮。"
话音未落，银铃突然"叮铃铃"炸响三声。
"低头！"白芷尖叫。
秦千风本能地拽住两人往下一扑，头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半座雪山正顺着山坳倾泻而下，雪墙足有两人高，裹着碎冰与断木直冲而来。
他反手抽出腰间铁剑，掌心火种腾起，赤金火焰裹着剑刃劈向雪墙。
冰屑溅在脸上生疼，却见火焰所过之处，雪块簌簌崩解出个缺口。
"清漪！"秦千风大喊。
沈清漪早有准备，指尖凝起淡青火焰，在头顶画出半圆光罩。
青鸾真焰遇雪即燃，将劈落的冰棱熔成水汽，却也在光罩上烧出细密裂痕。
白芷退到两人身侧，指尖银铃骤响，声波震碎逼近的冰棱，发尾的银饰随着动作晃成一片白影——这是她第一次在危机中站在最后方，却比任何时候都站得稳。
雪尘终于散去时，三人背靠着背喘气。
秦千风的手背被冰碴划开道血口，血珠刚冒出来就结成冰晶；沈清漪的披风烧出个洞，露出底下染血的里衬——方才为了护白芷，她硬接了块飞木。
倒是白芷，除了斗篷更破些，眼底反亮着奇异的光："我刚才算准了雪崩方向，音波阵能提前半刻预警！"她举起沾着冰碴的手，"下次可以把阵纹画得更密些。"
沈清漪刚要夸她，远处突然传来尖啸。
十余道青灰影子从雪雾里窜出，青灰色鳞片在雪地里格外刺目，双翅结着冰碴，瞳孔泛着混沌特有的幽黑——是被污染的霜翼冰兽。
头狼状的冰兽率先扑来，利爪擦着秦千风肩头划过，在他斗篷上撕出道口子。"小心它们的翅膀！"沈清漪挥出青鸾真焰，却见火焰刚碰到冰兽鳞片就熄灭了，"混沌之力在中和灵气！"
秦千风滚地避开第二击，铁剑戳进冰面借力起身。
他盯着冰兽攻击时的破绽——每次扑击，腹部鳞片下都会闪过一丝暗红。"核心在胸腔！"他大喝一声，火种突然暴涨三寸，裹着剑刃刺进头狼腹部。
赤金火焰穿透鳞片的瞬间，冰兽发出刺耳尖鸣，浑身鳞片簌簌脱落，露出一颗跳动的暗红晶核。
"跟风火兽的妖丹位置一样！"白芷突然喊，银铃在掌心震出音波，将扑向沈清漪的冰兽震得偏了方向。
沈清漪心领神会，青鸾真焰凝成尖刺，直取冰兽肋下。
三人配合陡然流畅起来：秦千风用火种破防，沈清漪用真焰锁喉，白芷用音波干扰——不过半柱香，雪地上已倒了七具冰兽尸体。
剩下的冰兽发出尖啸，拍着翅膀退入雪雾。
秦千风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才发现右手虎口崩开了旧伤，血混着雪水在掌心积成个小冰坨。
沈清漪取出药瓶要给他上药，却被他摇头避开："留着，白芷的手更严重。"他看向小师妹，果然见她指尖冻得发白，指腹还沾着画阵时蹭的冰碴。
篝火升起时，三人围坐在临时搭的雪洞里。
秦千风把最后一块压缩干粮掰成三份，火种在石坑里跳动，将积雪熔成温水。
沈清漪盯着跳动的火焰，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哈出的白气在冷风中散得极快："如果封印需要一个人的生命......你会怎么做？"
秦千风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昨夜混沌之影的话，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银铃，想起高尔村破庙里举着半块火折子说"我们能活"的自己。
雪洞里很静，能听见冰棱从洞顶滴落的轻响。
他垂眸盯着篝火，喉结动了动："我不会让你去送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棋子。"
沈清漪望着他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心疼——像当年在青鸾宗，她第一次见这个总把"活着"二字挂在嘴边的少年时，就知道他的命，从来不是用来献祭的。
三日后，当沈清漪的披风上结满冰花时，永寂之塔的轮廓终于刺破阴云。
那是座黑灰色石塔，塔尖直插云霄，塔身爬满暗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秦千风心口的誓约之印突然发烫，金红光芒透过衣物，在雪地上投下细长光痕，正指向塔底的石门。
"你终于来了，归源之子。"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三人抬头，只见天空骤然变暗，风雪突然静止，阴云凝成漩涡。
一道身影从漩涡中降下，黑雾裹着轮廓，眉眼却清晰如刻，嘴角挂着冷笑："准备好迎接你的终点了吗？"
秦千风没有回答。
他望着混沌之影，缓缓抬起手。
掌心中，誓约之印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红光芒与永寂之塔塔尖的暗纹遥相呼应，仿佛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石塔的石门发出轻响。
三人站在塔前，看着门纹中渗出的黑雾与誓约之印的光缠斗，听着门内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某种古老的存在，终于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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