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裹着铁锈味掠过捕快署演武场,檐角铜铃撞出破碎的声响。
远处早点摊的吆喝声像根刺,扎进兵器铮鸣里,将沈默心底的焦躁越搅越浓。
他脖颈血管如蚯蚓暴起,一把扯开苏清瑶拽着的羽纱。
“凭啥有任务不叫咱们?" 粗粝的嗓音里满是铁锈般的不甘。
碎纱打着旋儿飘到半空,正巧糊在巡逻衙役脸上
对方嘟囔着:“大清早发的什么疯!”
苏清瑶踉跄半步,青鸾剑穗缠住他手腕,焦急喊道:“木头!……”
"你别拦我!" 沈默甩开她的手,靴底精铁擦着青石板迸出火星。
他朝着演武场狂奔,每一步都像要踏碎满腔愤懑。
场中央,苏战正用铁尺敲着渗汗的牛皮卷宗,朱砂砚里的墨汁溅得跟血点子似的。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孙震带一组守后门,陈峰在前门!见黑影先放毒弩,再 ——”
“总捕头!为何没我们的差事?” 沈默站在十步开外,抱拳时手肘绷得笔直,声音低沉如闷雷,惊得檐角灰雀振翅乱飞。
苏战眼角余光扫过他攥得发白的拳头,突然把铁尺往石案上一掼,声音冷硬:“州城已有调令,你们即刻起程赶往州城任职!”
“罗千绝还没落网!” 沈默往前半步,脚下的石板 “咔嚓” 裂开细纹,“我不走!”
苏清瑶脸色煞白地冲过来,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急得声音发颤:“沈默!”
又转头冲父亲喊:“爹!都查到这份上了……”
“执行命令!” 苏战的官靴碾碎青石板面,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掷地有声,“都准备好,申时准时出发!”
等众人散了,沈默一脚踹飞青砖,“咚” 地砸在廊下的铸铁火盆上。
火星迸溅,惊得正在整理案卷的老吏手一抖,墨迹在供词上洇开大片污渍。
老吏望着远去的两人,气呼呼地嘟囔:“这些小年轻,真是不让人省心,我这案子又得重抄!”
而沈默恍若未闻,闷头往外冲。
身后传来苏清瑶的喊声:“木头!你给我站住 ——”
她足尖点地施展流云步,剑穗随身形翻飞如青色游龙。
眼瞅着沈默越跑越远,她急得伸手去抓,指尖刚勾住他后领,发间银簪却因动作过猛 “当啷” 掉落,消失在石缝里。
“我去找周大人!” 他话音未落。
苏清瑶追得气喘吁吁,青鸾剑穗晃得像道青色流星:“周大人已经外出!闻人大人或许有办法……”
辰时的阳光渐渐褪去柔和,日头越爬越高,将青石板路晒得发烫。
街道上的行人脚步愈发匆忙,都赶着寻荫避暑。
两人穿过蒸腾着热气的市集,屋檐下的阴影一寸寸缩小,街边商铺的伙计摇蒲扇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苏战那道冰冷的调令化作千钧重锤,反复砸在沈默耳边。
阳光变得如滚烫的钝刀,一寸寸剜着他紧绷的神经。
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好似岩浆,随时要冲破喉咙,可他只能咬碎后槽牙,把全部指望押在镜湖舫的闻人昭烈身上。
直到日头渐至中天,镜湖舫的飞檐翘角在刺目阳光下泛着微光,檐下悬挂的琉璃风铃被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苏清瑶眼神透着担忧,轻声提醒:“木头,见了闻人大人,好好说……”
镜湖舫里飘着熏香混着桂花糕的甜腻味,闻人昭烈正对着沙盘皱眉。
“哐当” 一声门被撞开,惊得他手一抖,狼毫在地图上画出蚯蚓似的长线,墨点溅在旁边标注的 “飞龙山庄” 字样上
他抬头瞅见气冲冲的沈默,又瞧了瞧苏清瑶涨红的脸,摸着下巴乐了:“我当是谁,这阵仗,莫不是要拆我这议事厅?”
“大人!” 沈默往前一抱拳,腰间玉佩 “当啷” 磕在桌角,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泼出来,在沙盘边积成个小水洼,“上峰要把我们调去州城,可罗千绝还在龙江作孽,那些被害惨的百姓……”
闻人昭烈抬手止住他的话,眼中闪过笑意:“多大点事,今晚跟我去,但别乱跑”
他故意板起脸,“要是你这莽小子乱跑,坏了大事,我可饶不了你!”
沈默猛地抬头,眼底惊喜如星火迸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人请放心,沈某定当唯大人马首是瞻!”
“哟哟哟 ——” 角落里突然飘来声拖长的调调。
楚烟罗摇着扇子晃过来,银铃铛叮叮当当响,“还没拜堂就管得这么紧?姐弟恋不好谈哟!”
她冲苏清瑶挤眉弄眼,又冲沈默晃晃扇子,“沈捕头,以后可得学机灵点,别总让清瑶姑娘追在屁股后头擦屁股!”
苏清瑶脸腾地红透,抓起剑鞘就去敲人:“楚烟罗!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楚烟罗灵巧地侧身躲过,笑声清脆如银铃,在议事厅里回荡,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
而那银铃声,竟像是顺着风,飘到了城南。
城南顺风客栈上房内,正午阳光如利刃般劈开雕花窗棂,在八仙桌的海捕文书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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