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出生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山神庙。
要问为什么不是在家里出生,那就要从庆王谋反开始讲起。庆王谋反,皇上封孙峥为武威将军,率大军征讨。当时乔韵兰已经怀有身孕,不能随军出征,但她仍然在大军之后负责粮草供应。一直到大势已定,孙峥的大军围住庆王最后的根据地锦城,乔韵兰才前往老家待产。变故就是在这一段路发生,正好在淑娴诞生前一日。当时周定六岁。
太阳已经消失在山背后,但光线仍然还充足。周定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差点掉下去。还好,腰间的大手紧紧抓牢了他。
“小子,等到胡家集再睡。还能忍吗?”
“萧大叔你可不要看扁我,我熬夜超厉害的。”
萧大明和周围的侍卫全都大笑。
前面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个乔韵兰笑盈盈的脸。“伯符,你到车里来睡吧。”
周定坚定地摇摇头,“不,叔父六岁就能自己骑马,我也六岁了。女孩子才坐车。”
“真正跟你叔父一样的倔。饿了就说,饼还有很多。”
虽然嘴上倔强,但周定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睡去。
“醒一醒,醒醒啊,你这只皮猴子。”有人在摇他,一点都不像婶子那么温柔。
周定睁开眼,摇他的人是范兴媳妇,后来的范大娘。
“可算醒了。快走。”
周定懵懵懂懂地跟着她下车。咦,我什么时候到马车上了?月光明亮,照着一片陌生的山林。风吹来凉飕飕的,还带来一些叫喊声、金属相撞声。面前有两名熟悉的亲兵,此时他们一脸严肃、全副武装。周定握住怀里的匕首,一下子清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嘘,别说话。听说前面有土匪,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藏起来。”范大娘小声说。
“那婶子呢?还有其他人在哪里?”周定压低了声音问。
李大柱说:“小爷还不了解夫人吗?她坚持要去给萧大哥掠阵,谁都拦不住。”
“可是婶子还怀着小弟弟……”
“要不是有身孕,夫人就直接冲过去把土匪的头砍掉了。”
“那我也要去帮忙。”
范大娘连忙说:“哎哟,小祖宗,我们赶紧去藏好,那就是帮忙了。其他人全都藏好了。”
她说的其他人,指的是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幼。周定很不开心,自己也被归为这一类,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快些长大了。拉行李箱笼的四辆牛车还停在原地,但牛不在,仆人们也不在,果然都藏好了。
范大娘一手拽住周定,一手拎着一盏灯,那盏灯只露出一线光,勉强照亮树林中的地面。李大柱前面开路,王大斧断后。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走了很长时间,风中的叫喊声越来越小,但气味却变得略有些腥膻起来。
“这里应该安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李大柱说。
四周安安静静地,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周定本来打算睁大眼睛等天亮,眼皮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被吵醒时,周定以为天亮了。睁眼一看,月亮在天上只移动了一点点。吵醒他的,是一种混合了叫骂呻吟咆哮的嘈杂声。原本坐在他旁边的范大娘不见了,不远处,有人在打斗,不,是一人一兽在打斗。周围的小树和灌木丛有好几片形状不对劲,像是被极大的暴风雨摧残过。周定走近了一些。看清楚了,那是李大柱,正骑在老虎背上,拿着一块石头狠狠锤老虎的脑袋。老虎的一只耳朵缺了一块,好像是旧伤,一只眼睛里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
周定掏出怀里的匕首,摘掉皮鞘,对着老虎的另一只眼睛快速冲刺。快冲到旁边时,听到李大柱大喊:“不要过来!快跑!”周定犹豫了一下。又听李大柱喊:“去找人来帮忙!”
周定根据月亮的位置分辨了一下大概方向,朝着来时的路跌跌撞撞跑去。为什么在离官道这么近的地方会有老虎出现,而且还是在夜晚?什么样的土匪敢攻击朝廷命官的家眷?这些问题想不明白,就暂且丢到一边。要赶紧找到婶子和萧叔叔才行。
突然,脚下一空,周定掉进一个深坑里,他差点惊叫出声,又赶紧咽了回去。某种尖利的东西咬住了他的脚脖子,疼痛难忍,惊叫声跑了出来,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拔出匕首,低头一看,他并不是踩到了什么野兽的嘴里,而是踩中了捕兽夹。他蹲下去摸了摸,暖暖的的血正不停地往外流。不管他怎么使劲,捕兽夹的牙都咬得死死的,掰不开。血越流越多,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死吧?试了好几次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一个亲兵叔叔说过,捕兽夹上是有机关的,找到机关就能打开。仔细摸索之后,周定终于找到机关,将已经有些麻木的右脚放了出来。坑很深,壁又很滑,受伤的右脚还拖着他禁止他过分使用。爬掉下来几次之后,周定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用匕首挖坑。
这时,他听见上面有人声,他赶紧贴在坑壁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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