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昔把本子交给了那个老教师。
蒋琴搬个凳子在她旁边，眼睛里带着隐隐的期待，高原红的脸上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老教师先是被她的字给惊艳住了。
工工整整像是印刷的一样，字体并不刻板，而是自成一派风骨。
“真是写的一手好字啊。”
“她从小字就写得好，好多老师都夸她。”蒋琴提到她字的时候，脸上带着骄傲。
老教师沉下心来看。
程昔写的是两个独立的故事，都是第一人称手法和欧亨利式结尾，结局猝不及防，读完之后意犹未尽。
巧的是，这个老教师是教语文的，这两篇文章算得上小小说，短而精。
老教师看完之后心中赞赏，这个小姑娘的文风很成熟，无论是思想的广度和深度，都像个成熟的大人。
而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学生。
人们在读红楼梦的时候，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觉得看不懂，但懂得人自然懂，懂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感慨。
“肯定能过！我被这两个故事给吸引了。”
“真的吗？”蒋琴想重重的拍程昔的头，但是看到她一脸娇弱的模样，生生停止了。
有些骨子里的动作，一时间是无法改变的，需要的是时间。
在听到她准备寄到杂志社的时候，老教师害了一声，“你可以用QQ直接投到杂志的邮箱里，不用费邮费。“
蒋琴想问啥是“可油可油”，他们这边只有香油，菜籽油没有可油，“杂志邮箱”她更不知道，只知道“邮费”，那是钱。
程昔先她一步，“我们没有手机。”
她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不卑不亢，云淡风轻。
其实这个国家并不算落后，但智能手机并不适用于所有群体。
“这样吧，小姑娘，我帮你发到这些杂志的邮箱里。你在哪上学？叫啥名字？等出结果了，我给你们学校打电话。”
“临城乡二中，我叫崔雅昔，六年级。”
程昔又问老教师怎么打字？老教师的手机用的是26键拼音。
他准备带上老花镜帮程昔输入，程昔却阻止了他，“爷爷，你告诉我，我自己来打。”
“好好好。”
在老教师的教导下，程昔用手机打字由慢慢的生疏到上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两篇文章输入，再停上杂志社的邮箱。
虽像蜗牛一样慢，但她很能耐得住性子，不骄不躁。
【崽，你装得真像。】老八夸她。
“这小姑娘长大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谢谢老师。”
蒋琴心里很高兴，吃晚饭的时候她多买了一份饭给这个老教师。
但是老教师执意不要，这乡里乡亲的帮个小忙不算什么。
“爷爷，这些东西不贵，您就收着吧。”
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睛写满了诚恳。
老教师收下了，“谢谢小姑娘。”
意外的，一老一小很聊得来。
………
父母离婚后，崔雅昔成了没有户口的人，到现在她还是个黑户。
没有户口就意味着很多权利不能享受到，例如医疗报销，蒋琴为闺女上户口的事愁得白了几根头发，可一个老农民，一没钱，二没权，这上户口咋办？
程昔受到了亲戚们的探望，还有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们。
长舌妇开始说道了，即使花的不是他们的钱，即使生病的不是她们闺女。
“一个女孩还费这么多钱，琴啊，要说离婚的时候，你就不应该要她。”
“这带着一个拖油瓶，你以后咋嫁？这女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啊。”
那群妇女们在程昔面前一点也不避讳，七嘴八舌的讨论，将程昔这个“女孩”贬低成了啥都不是。
“那一群白眼狼非得吃了雅稀儿。”
蒋琴不停的抹眼泪。
“吃了就吃了，左右不过是个闺女，等你嫁人没准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一个妇女不屑的道。
为了生儿子，她已经有了四个闺女，闺女们没有上过一天学，小时候替她放羊干农活，等到了十几岁就送去厂里，干活给弟弟娶媳妇。
现在三个闺女都相看好了人家，明年就嫁过去，彩礼能给她儿子盖一栋楼。
老教师感到深深的无力，没有文化真的很可怕。
只听床上的小姑娘软软糯糯的道，“妈，这些舅咋来了？我小病不用他们来的，还拿了这么多东西。”这些妇女们一人拿了一枚生鸡蛋。
“你这个傻孩子，这都是妗子，你咋说是舅？”闺女也不爱说话，平时看到人都是低着头走路，蒋琴以为她不认识她们。
病房里的妇女们一阵哄笑。
蒋琴忍住手。
这两天没有打过闺女，她手痒，生怕一个用力把闺女给打死了，唉。
“我以为他们都是男的呢，思想品德课的老师说，女性不会把女性自己说的那么下贱，现在不是人人平等吗？书上说下贱的人才认为自己贱。”
妇女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闺女了，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等到了婆家就是个挨打的命。”
“妗子，我舅是不是经常打你？你胳膊上有青的，脸上好肿，你是不是不懂规矩，我舅才打你的？”
程昔目光怜悯，浑身散发着圣母白莲花玛丽苏的气息，如同救世主，解救身在泥潭的人，普渡众生。
顿时，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妇女，那个妇女并没有用粉遮挡自己脸上的伤，粉太贵了，今天她穿了一个长袖。
蒋琴拉开她的袖子，胳膊上都是淤青，“建业哥真不是个人！”
那妇女的脸上挂不住，借口说儿子被老师奖励了大红花，家里炖肉，要早早的搭车回去。
病房里的妇女们都走了。
蒋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能到头。”
她掰着手计算女儿还有多少年能考上大学，“你上到九年级，就能考大学，妈再熬几年就出头了。”
老教师忍不住的道，“上完九年级还有高中，高中考上之后还有四年，所以还长着呢，慢慢的上吧，以后，有学历不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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