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长老走后，会客厅内，李前辈看着沈璃变幻不定的神色，沉声问道：“你信他？”
沈璃回过神，伸手将那块温热的玉佩握入掌心。
那股源自血脉的亲近感再次传来，让她心头一颤，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不信。”她摇了摇头，将玉佩收入储物袋，“但此事疑点重重，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无论是真是假，这根刺，已经扎下了。
当夜，沈璃在床上辗转反侧。
经脉的剧痛，身世的谜团，像两座大山压在心头，让她无法静心调息。
窗外月凉如水，万籁俱寂。
“咚……咚……咚……”
一阵极有规律的、沉闷的声响，突兀地从院中传来。
沈璃皱眉，披衣起身，悄无声息地推开窗。
月光下的庭院里，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正独自在阴影中拍着一个皮球。
那孩子身形瘦小，穿着不合身的弟子服，像一株在夜色里孤零零冒出来的小蘑菇。
沈璃心中微动，推门走了出去。
许是听到了动静，那孩子停下动作，抱着球，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
沈璃放缓脚步，走到他对面，并未开口。
那孩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手中的球朝她脚边滚了过来。
球滚到脚边，停下。
沈璃低头看了看球，又看了看那孩子，沉默了片刻，抬脚将球轻轻踢了回去。
“咚。”
皮球在石板上弹了一下，被小孩稳稳接住。
他又踢了回来。
沈璃再次踢回去。
两人就在这寂静的月夜下，一言不发地来回踢着球，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不知过了多久，那孩子忽然停下，发出一声轻笑。
那笑声清脆，却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他抱着球，一步，一步，朝着沈璃走来。
沈璃静静地看着他走出阴影。
就在他走出阴影，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的那一刹那，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小脸猛地扭曲，双眼翻白，舌头长长地伸出，扮了个狰狞至极的鬼脸，几乎贴到了沈璃的脸上。
寻常人若遇此景，怕是早已魂飞魄散。
沈璃却只是眨了眨眼，俯视着他，没有动。
她刚刚还在想身世的事，脑子一片混沌，此刻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小孩正是晏婴。
他见她毫无反应，有些不悦地收回了鬼脸。
他手里的皮球，在他掌心慢慢蠕动、变形，最终化作一颗面目惊恐、鲜血淋漓的头颅。
“没吓到，真无趣。”他奶声奶气地说，语气里满是失望。
一股寒意，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从沈璃的脚底窜上天灵盖。
她看着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又看了看晏婴那双纯粹中透着残忍的眼睛，瞬间明白，这孩子恐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一股怒火压过了恐惧。
“晏婴，”沈璃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头颅，“你听着，以后不许再用这个东西去吓唬人，更不许随便伤害别人。这是不对的。”
晏婴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闻。
不对的？
师父白藏告诉他，人类修士都是邪恶肮脏的，不过是一团团会蠕动的肉块，想杀便杀，想吃便吃。
他从未听过“对”与“不对”的说法。
他看着沈璃认真且带着薄怒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困惑。
他歪了歪头，那双惯常闪烁着天真又邪恶笑意的眼眸里，此刻竟浮现出一抹罕见的迷惘。
他懵懂地，试探性地，将手里的头颅放在了地上。
那头颅落地，又变回了皮球。
沈璃见状，神色缓和下来。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糕，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这是嘴馋的花铃下午吃剩了，硬塞在她这里的。
晏婴看着那块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糕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以后，你要是想玩，可以来找我。只要你不随便杀人，不拿人头吓人，我每天都给你一块糖糕吃。”沈璃的声音放柔了些。
晏婴咬了一口糖糕。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香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父说，人类吃的都是肮脏的东西。
所以，他只让晏婴和家猪一起跪在食槽前，吃一种混着草料和肉糜的饲料。
师父说，这是为了他好，能让他保持最原始的凶性。
原来，人类吃的……
是这种味道吗？
他大口大口地将整块糖糕吃完，连指尖的碎屑都舔得干干净净，然后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头，甜甜笑了。
沈璃知道，这孩子根本没听懂什么大道理。
但不要紧。
水滴石穿，只要他肯来，总有将他掰正的一天。
自那以后，晏婴每天深夜都会准时出现。
他不再玩人头，只是抱着球，在院子里等沈璃。
赤练发现了他，每一次都杀气腾腾地冲上去。她家族被灭，对这种煞气冲天的“怪物”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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