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放下车帘,指尖捏着帘布的边缘:“奴……我只是个奴婢……大王为何想见我……”
称呼虽改了口,语气里的局促却藏不住。
裴玄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阿蛮,孤说过的,你不必再妄自菲薄。你很好。”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魏国的册封文书很快就会传来,到时候你便有了正经身份,不必再怕旁人议论。”
阿蛮沉默着,双手紧紧攥住衣摆,锦缎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她只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燕王,是裴玄的父亲,是执掌一国生杀大权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要见她,让她从心底里发怵。
“别怕。”裴玄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一切有孤在。”
阿蛮的指尖动了动,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有满满的认真。
“公子……”
“嗯?”裴玄应了一声,指尖微微收紧。
“公主今日……会来吗?”
裴玄没想到,此时此刻阿蛮居然会提到姜柔。他的手一顿,阿蛮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声音淡淡:“公主身子弱,这些宫宴人多嘈杂,不适合她。”
阿蛮轻轻“哦”了一声,垂下的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
她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发疼。
她想啊,姜柔身子弱,便可以留在扶风,不必应付这些繁文缛节。可她呢?自己也受了一身的伤,却要被带去。
心里半苦半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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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燕宫门前停下,阿蛮跟着裴玄下车,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殿前的白玉石阶吸住。
那些汉白玉石一级一级叠上去,像通往云端的天梯,看得人眼晕。
阿蛮从前只去过王后的宫殿,这般正式踏入燕宫,还是头一遭。
“跟上。”
阿蛮回过神,连忙跟上裴玄的脚步。
石阶比想象中更陡,她浑身的伤还没好利索,才爬了十几级,就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就连额角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裴玄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甚至偶尔会停顿片刻,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他见阿蛮扶着石壁喘气,便索性停在一处平台上,转身道:“歇会儿?”
阿蛮摇摇头,咬着唇往上走:“不……不用,快到了。”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示弱,更不想耽误他的事。
裴玄没再说话,只是步子放得更缓,像有意等她。
两人一前一后,在空旷的石阶上走着。他们走到殿门口,里头传来的嘶吼声扎进阿蛮耳朵里。
“废物!连只兔子都抓不住,留着你们有何用?”
紧接着是士兵撕心裂肺的求饶:“大王饶命!小的们真的尽力了!那刺客身手太利,兄弟们折了大半才追丢的……”
“本王看你们是通敌!来人,杖四十!让他们好好记着,误了本王的事,就得有死的觉悟!”
“不要啊大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大王饶命啊……”
屋里的求饶声不断,接着是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阿蛮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裴玄察觉到她的僵硬,侧头看了眼,见她脸色发白,便伸手轻轻扶了扶她的胳膊:“别怕。”
他的话音刚落,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侍卫拖着一具浑身是血的身躯走了出来。
那人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背上血肉模糊,气若游丝地哼着,显然是受了重刑。
拖过阿蛮脚边,地上留下血痕。
阿蛮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吐出来,目光却不敢再看那侍卫,只觉得手脚冰凉。
燕王果然残暴。
连自己的侍卫都能下此狠手,那他要见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会是什么事?
是因为裴玄的缘故?还是觉得她身份可疑?
各种可怕的猜想在脑子里打转,阿蛮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偷偷抬眼看向裴玄,见他神色平静,好似对里面的惨状习以为常,心里的恐惧又深了几分。
“进去吧。”裴玄轻轻推了推阿蛮的后背。
阿蛮点点头,可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父王只是想看看你,不会有事的。”
裴玄带着阿蛮走进殿内,燕王正端坐在上首的宝座上,王后陪坐在侧。
几个宫人正在跪地擦着地上的血污。
他们的目光扫过来,落在裴玄与阿蛮身上那同款的天青色锦袍上。
王后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漾起藏不住的笑意,她凑近燕王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
燕王原本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抬眼细细打量着阿蛮。
阿蛮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僵,手心里全是冷汗,连呼吸都放轻了。她旋即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慌乱,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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