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敢过去救啊,湍急的猛流,被冲的连缓坡都没有的河堤。
那男人的媳妇早已哭成泪人了,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求官差或者交好之人去救救她丈夫,但无一人敢应承她,皆垂丧脑袋不说话。安全过河的四人,瞥见方才还同行的人,如今骤然消失,吓的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无助的倒地,脸色煞白。
奚春再看向官差的眼神满是惊惶,在她心中,对于为官之人无论官职大小,都带有理想社会的抱负和希冀,以为像现代生活中的人民子弟兵。可万万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叫犯人去淌这趟浑水,这场景就是换到现代罪恶滔天即将被处死的刑犯身上,也断不可能发生。
奚春从没有一刻,如此真切的认识到,她生活在一个阶级地位严格划分,下等人被不当人的朝代。
但自己现在说这话,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真让她的舅舅和爹冒着被冲走的风险去救那人,奚春也不会愿意,说白了人都是自私的,她也只能占据道德高点谴责官差,做个沉默的看客。
最后还是一犯人从柴车上找了一根不算长的棍子伸下去,几番迂回之后,那落水之人才抓住。经由众人合力,那人总算被扯上岸,可瞧他脸青嘴唇发紫的,估计魂都吓掉了。连他媳妇抱着他和孩子痛哭都没反应,眼睛都直了。
脆弱的桥面处处暗藏风险,谁也不知踩下去的一脚是否安好,掉下去的人知道往上爬,可推车上的粮食和物件就不知晓,其中有好几车是朝廷拨给西域的补给,比命还金贵啊。
没办法,官差一声令下,吩咐砍树修桥。
众人在指派下,各司其职,一番惊心动魄的混乱之后,有惊无险的修桥安稳渡河。奚春回头看着高山河流,鼻子一酸,这样的景致往后再也瞧不见了。
走过这道关卡,他们就彻底离开拢关道了,若说前面还只是清粥小菜的艰难险阻,后面去往甘肃的路程可谓凶险万分,黄沙遍布的戈壁滩,一望无际的大漠,还有食物和水源的缺乏。
奚春望着干枯的树枝,艰难的咽了下喉咙,嘴中早分泌不出口水了,一抹脸就是一手的灰,径直往眼睛鼻子里灌,原还算得上湿润的脸颊,皲裂的裂了十来道口子,风一刮,吹的人生疼,不停往下掉眼泪。
四月正是踏春游玩,消避严寒的时节,也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按理说是最适合流放的。
可头顶的太阳照的人后背灼热,经由咸腥汗水一流,火辣辣的疼。饶是热到不行,一件衣服也脱不了,这被风卷起的黄沙可是会吃人的。
奚春心中暗自骂骂咧咧,杵着棍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实在忍不住咒骂老天不公,别人穿越是宰相之女,太傅之妹的,不说别的,至少物质方面从未短缺,受过最大的苦不过是男主不爱她,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三千里大流放了,命运真是不公。
“啊.....那....那...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声悠长的尖叫唤醒所有人的神智,众人循着那妇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三四个十几尺的马熊朝他们袭来。
所有人皆被吓的尖叫连连,如鸟兽般四散跑开。看清是几人高的马熊之后,奚春近乎目眦欲裂,怒骂真是倒霉到家了,当下犯蠢,和薛女女拽着阿娘就朝她娘和舅舅所在的地方跑。
一时间,人们只顾着逃命,连守卫的警告都听不见了:“不许跑,都他妈给我停下。”
“越跑这马熊越兴奋,给我停下。”官差嗓子都喊破了,可依旧没人听,此刻肾上腺素飙升,只知道逃命。
四散逃跑彻底激发了马熊的攻击性,原只是饿极眼了来有人的地方找些吃的,如今被激的看见人多的地方就扑上去,张开血脉膨胀的大嘴,狠狠咬住一男人的半条腿。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的人耳朵都聋了。
血腥味彻底激发马熊的兽欲,其余几个纷纷效仿,吓到人魂都掉了,只能仓皇逃窜。
薛家人也不例外,板车一丢,薛焯将躺在上面的秀姨娘一把抱在怀中,奚春则是抱着平安,众人跟无头之鸟一般不知该去哪里,只知道跑的离马熊越远越好。
秀姨娘唯恐自己连累了老爷,手掌轻轻拍打薛焯,哽咽出声:“老爷....老爷。”
“您将我放下来吧,带着我这个累赘如何能逃命,这些畜牲吃了我,自然就走了,快将我放下吧。”
“若是能用我的命换你们逃生,如何都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啊。”
“你给我闭嘴。”薛焯怒吼,瞪了她一眼,他正烦着了。
被吼的畏畏缩缩的秀姨娘不敢再说话,只木木楞楞的掉眼泪。
奚春于心不忍,边跑边安慰:“姨....娘....你...只有你能照顾平安,没有亲娘....的孩子就是一根草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
“朝那边跑,那边有快大石头。”辛檀香发黄的手指着东边厉声道,有了目的地,薛家人脚上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就跑过去了。转弯往里一躲,正对上躲在两块大石头最里面的刑家人。
两家人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奚春身子紧紧贴靠在粗糙的巨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良久之后才敢偷偷往来的方向看,就见地上躺着四五个被咬断半点身子的人,马熊则是兴奋的围着尖叫的妇人晃悠。
场面血腥,气味浓烈到不忍看,她恨不得自戳双目,难受的扶着胸口不停干呕。
几个妇人眼神蓦然锁定薛刑二家的藏身之所,两家人脸色一变,拍着手惊叹这下完了,可已经来不及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了,马熊离他们不过几百步脚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刑环云突然上前在奚春背后一推,猛的将她推到两块石头外,奚春毫无准备,抬头的瞬间马熊已经靠近,一人一熊的眼神对上,奚春吓的大脑一片空白,脸上好似都能感受到马熊身上散发的热气,双腿发软想跑,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怔怔的看着马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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