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府衙的后堂,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啪!
一只青花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知府江大人的怒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混账东西!光天化日,在江都最繁华的地界下毒构陷,还勾结衙门典史!你们是嫌本官的乌纱帽戴得太稳,想替我摘了是不是!”
跪在地上的胡典史浑身筛糠,平日里那副作威作福的架势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大理石地面上,砰砰作响,没几下就渗出了血印子:“江大人饶命!下官一时糊涂,是那陈氏兄弟蒙蔽了下官啊!大人开恩!”
“拖下去!”江知府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大袖一挥:“革去顶戴,押入大牢,严查!”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冲上来,像拖死狗一样把胡典史架了出去。
要知道谢铭扬可是江都刺史的二儿子,他向老爹递了话头子,说衙门里有收受贿赂的蛀虫,要清一下。
知府江大人怕的要死,哪个做官的不收银子,幸好他说的是胡典史,那他就把胡典史办咯,交差就是。
门外,陈老大手里攥着厚厚一叠银票,正想往里凑,却被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门房冷冷挡住。
“陈掌柜,请回吧。”
门房眼皮都不抬,语气凉得透骨:
“今时不同往日。别说这银子,就是你把金山搬来,也没人敢接。谢家那边递了话,军爷那边也透了风,这浑水,谁趟谁死。”
陈老大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完了。
他在高银街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层关系网。
如今网破了,等着他的,是被他欺压多年的商户们反扑的怒火。
新上任负责城西治安的严大人,此刻正坐在案前,眉头紧锁。
这人面容冷硬,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陈氏兄弟倒台容易,可高银街那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抓了一批,保不齐过两天又冒出一批新的“张老大”、“李老大”。
若是不能立个长久的规矩,这治安还得乱。
“报——”一名衙役快步入内:“大人,高银街商户代表蒋依依、李知微,还有威远镖局周骁求见。”
严大人眉梢一挑。
苦主来了?
多半是来哭诉冤屈,或者求官府做主的。
他揉了揉眉心:“传。”
三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蒋依依,一身素净衣裙,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市井民妇见官时的畏缩。
李知微跟在侧后方,眼珠子骨碌碌转,透着股机灵劲。
周骁一身劲装,腰杆笔挺,往那一站就是一股肃杀之气。
“草民拜见大人。”三人齐齐行礼。
严大人端起茶盏,撇去浮沫:“陈氏一案,本官自会依律严办。尔等若是来谢恩的,大可不必;若是来诉苦的,且把状纸留下。”
蒋依依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双手呈过头顶。
“大人,草民等今日前来,不为谢恩,也不为诉苦。”
她声音清亮,掷地有声:“草民斗胆,拟了一份《高银街商户自治共济条陈》,请大人过目。”
严大人动作一顿。
条陈?
这帮做生意的,还能写出什么条陈?
他示意师爷呈上来,漫不经心地翻开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就凝住了。
这字迹娟秀有力,更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简直闻所未闻!
第一条,治安联防。
商户出钱,聘请正规镖师巡逻,抓到贼人直接扭送官府。
这不就是帮衙门省了人力?
第二条,纠纷调解。
鸡毛蒜皮的小事,内部公推长者调解,调解不成再报官。
严大人心里暗自点头,这能省去多少断案的麻烦!
再往下看,什么“门前三包”,包卫生、包秩序、包绿化。
甚至还有建立信息通达机制,定期向官府汇报街区动态。
这哪是什么请愿书,这分明就是一份极其成熟、极其超前的管理方案!
严大人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欢喜。
这方案若是行得通,不仅高银街能大治,更是他履新的一笔重彩政绩!
他合上文书,目光如电,直刺堂下三人:“这东西,是谁写的?”
“回大人,集众人之智,草民执笔。”蒋依依不卑不亢。
严大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语气突然一沉,带着几分试探:“民间结社,历来是朝廷大忌。你们搞这个‘共济会’,意欲何为?”
空气瞬间凝固。
李知微手心捏了一把汗,刚想张嘴,就被蒋依依一个眼神制止。
蒋依依迎着严大人的目光,坦然道:“大人明鉴。共济会非为结党,实为互助。我等商户,身家性命都在这条街上。我们比谁都希望高银街太平,比谁都盼着大人政绩卓着。”
她顿了顿,抛出了最核心的一句话:“我们愿将一切行动置于阳光之下,账目公开,人员造册,全凭大人调遣监督。我们只求一个公平清净的营商之地,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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